当谢温良睁开眼时,便看见了头顶正飘零的杏花。
他正躺在杏花树下。
“小良子醒了啊,再不起来,这一次就得换我背你了。”
一个人头自然而然对着他的脸,发梢有意无意抚过他的脸庞,痒痒的,倒有些挠人。
四目相对。
谢温良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将头侧过一些。
当然是许南禅。
那些杏花就飘落在她的发间,仿佛绣上了,仿佛为她梳妆。
美的像一幅画,睫毛弯弯。
人心滚烫。
“我怎么在这里?”谢温良迅速起身,咳嗽了两声:“了尘大师呢?”
许南禅却走向旁边的凳子,拈住一枚白子,打了个哈欠。
“贵客,杏花寺当然要好生接待。”
出声的却是无尘。
依旧是那一身装束,白衣、扫帚和大光头。细心一看,无尘和尚其实长的挺俊美的,眉眼修长,就是拿着扫帚,在杏花树下也有些空灵之境。
他扫的不是花,是寂寞。
“这位是无尘和尚。”许南禅反倒翘个二郎腿:“下棋输给我了呢。”
当然得意,不只是得意。
谢温良拱了拱手,无尘回了一礼。
许南禅瞟了无尘一眼,无尘无奈地摇摇头,从袖袍中拎出一坛酒。
酒坛特别纯朴,甚至只简简单单雕出了酒字,坛底倒刻上杏花一朵,两孔简单用麻绳穿过。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神异之处。
无尘笑了笑:“在这,跑不掉。这性子怎么这么像你爹。”
“谁知道你会不会赖酒。”许南禅伸出手,接过了酒坛:“就这?”
谢温良正四下看着,那杏花树须得三五个人才能合抱。
许南禅直接把酒坛抛向谢温良,盯着无尘说:“我想要的可不只是酒。”
“那天,你父亲来姑苏寻散人,而后北上。”无尘又挥舞起扫帚:“他让我跟你说,想见他,去东都找范羽。”
眼疾手快。
谢温良瞬间转身接过了酒坛,内心还很纳闷。
自己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
听到无尘的话,谢温良开口说:“所以,你父亲和我师傅叫咱俩找的是一个人,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可是你是去学剑术,她是去找父亲。这是两朵不同的花。”无尘的脚下已经没有杏花:“每一朵花都有不同的命运,或飘散,或落地,或飞舞,或自由。”
谢温良突然被说出计划,下意识握紧腰间:“你怎么知道?”
“知道就知道呗,说不定他就是计划中的一环。”许南禅反而很随意:“现在的一切都是瞒着咱俩,他们想让我们自己去找答案。”
谢温良叹了口气,只得看向酒坛。
里面酒水晃荡。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晓你是如何想出这个谒子。”无尘朝着谢温良友善一笑:“你见过神慧。”
谢温良挠挠头,刚想说出答案。
忽然有人敲开了这座禅院。
了尘方丈。
“这还不简单,神慧教的呗。”了尘看着无尘,两人相视一笑:“小子当真以为我看不出这是他写的?”
谢温良只好拱着手:“确实是神慧道人所留,他在我的眉心留下了这四句话。当我刚想说放弃时,突然就不受自己控制说出了。”
“所以你晕过去了,那是因为神慧他真正的烟消云散了。太过庞大的精神力,一时间无法接受。”了尘走向,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什么,对那个家伙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
“因为他说过,佛本是道,道即是佛。所以能解他禅的只有他。”
无尘将扫把放在自己的腋下,拍了拍手,很是赞同。
清幽的禅院里不时传来木鱼。
杏花飘零,四季飘零。
三十年了,能打败他的还是只有他,就像是这棵杏树上永远不落的少数杏花。
一颗菩提,两首禅。一句枯,一句荣。
“真不知道他要是还在,是否能够登云九境?”无尘笑着说:“也不一定,他心高气傲,不然也不会去护着剑兮。”
谢温良倒是有些蒙逼:“那两位师傅,能跟我们说东都范羽住在哪呢?”
“佛本曰:不可云。”无尘拍去了他肩头的杏花,就这样一朵一朵的落下:“可是你与我佛有缘,我知道你路过了一座庙宇,神慧给你留了东西。”
许南禅全当听不见,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棋子。
父亲真的只会留下一枚白子?
“无尘啊,给他们卜上一签。”
三人同时看向无尘。
白衣和尚笑了笑:“小事啊,我佛不就是缘来缘去。”
本以为他会掏出签,无尘却只是大手一挥,雪白的袖袍便像白鸟的翅膀一样展开,裹住了不少正在落下的杏花,星星点点。
像是在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朵粉色满天星。
胭脂色须一半月亮掺上三分粉黛才调和的出。
无尘却把手伸向了谢温良:“在我手心里这朵杏花有几瓣?”
“六?”谢温良朝着许南禅疯狂挑眉。
“不对哦,是七。”无尘随即说着:“六水七山,只是浮云多变。凡夫俗子,不可青山见我。”
许南禅仿佛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范羽住在山上?”
了尘当即伸手打断:“其中因果,不可云。谢温良既然无事,你们喝完这坛酒,便可出寺,每三年再来取一坛剩下的酒,便是咱们的缘分了。”
三年一坛,贫僧为此敲三年木鱼。
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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