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柄无形剑,可惜老人一生赴过太多鸿门宴。
再难过,也不过当年金陵。
三十年,还是一道坎。
刀光剑影,还是在杯底沉浮些好,饮尽拔剑,唯有饮者留其名,多尽兴。
剑老的目光根本不在他身上,仿佛回到了那年,完全停泊在淮水。
那年烽火耀九州,那年有人折剑。
可剑老恰恰不言语,左手杆尖刚好指向断江的方向,规矩。
都过去了,今天是今天。
江湖到这种地步,不言语,规矩没得谈,有时候不在多好的酒局,而在桌底的长剑和跳动的人心。
“人间来一趟不容易,一粥一饭却养百种人,要安分,要守己,甚至要做条夹起尾巴的丧家犬,可偏偏断不得脊梁。”剑老轻轻说:“我不会为南朝出剑。我希望你知道,那时,你还是个孩子。”
吾只会为剑宗出剑。
双方都没有动,流水尤其显得喧闹,整整一柱香。
楚南渡缓缓转身,轻声说:“既然如此,听晚辈一句劝,未登云前,您是人间无敌,春风正得意,晚辈告辞。”
短短几步,人已无踪,官服猎猎作响。
山间无声,人亦无声。
剑老扭头看向鱼篓,那条鱼肚上鲜血淋漓。
在被钓起的一瞬间,楚南渡刻下一句话:“这是三十年后的江湖。”
轻狂。
剑老终归无视年轻人的话:“祭酒小儿啊,布局太小,三十年了还是臭棋篓子,想屠千里龙须倚万里长剑啊。”
“前有许洛山,后有楚南渡,南北终需一战,当真入了大世。”剑老有些讽刺地笑了笑:“真当在自己家割麦子呢,想折剑道一脉,都没有许洛山看的远啊,何况还有小良子呢,又怎能成事?”
又自言自语:“可惜老子棋品不高,一烦心,只怕掀了棋局。峥嵘,咱走一个?”
没人回应,也不会再有人回应了。
剑老拿起随身的酒壶,做仰头痛饮状,但好像……酒早没了?!
年轻人不懂事啊,和老人家耍花枪,聊旧黄历,也不知道带壶酒来,不如温温,很不少年啊!
一说当年,便有些心烦。
剑老抬头看向山腰。
动我的人?
随即抛出钓竿,尾部恰好至手掌心处,只回握半寸,转腕,杆头已插上一尾新鲜乱蹦的过江鲤,鲜血淋漓。
过了规矩,楚南渡你小子越界了!
……
……
姜太公钓鱼?老人可没那耐心,太快的剑,收不住。
起身的老人伸个懒腰,根本不急。
他自然知道楚南渡没走,不就是想让他出手吗,那就送回如意?
丧家犬和墙头草,都不容易。
愿者上钩?无伤大雅。
徒弟,也没沾过血的剑还是别出鞘了,为师教你的那两张招只够耍猴啊。
“想动许南禅,没的商量。这个江湖,也该认识一下小良子了。”
剑老伸出手,虚握,此方天地之间,却好像握住了凡尘帝王的玉玺,生死杀伐皆在手中,向山腰一挥,叱道:“滚!”
接着,左手也没闲着,毫无仙家气度地向云端比个中指,翻白眼。
人间已有新剑仙。
剑道担子可以让小良子担一会了。
有本事就来人间,那日四万八千剑,你们不敢出天门;今日我无剑,可你们依旧不敢踏人间。
彼时还未披上铁甲的楚南渡还不够老道,还只是入世的小小书生,还不曾是那个南朝多情嘴脸无情阎王。
三十年前,天上皆敌;三十年后,人间无敌。
这就是老人们渐老的江湖,从来不曾闲云野鹤,没有瓜子和太阳。
我自咬钩,君当然不敢提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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