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遮天蔽日。
一万两千悍卒隆隆碾过黄沙,象征月氏图腾的黄金兽像矗在前方。
三人游离于大军之外。
年迈古稀的老头双手各持黝黑斧头,皱纹密布的脸颊横贯一条刀疤。
身侧男子一袭黄色道袍,上绣阴阳八卦,左手握鬃尾拂尘,望之仙风道骨。
落在后面的金发贵妇,身材娇小玲珑,背负玄铁重剑,每踏一步深陷黄沙三尺。
阵前几杆“月”字狼旗迎风招展,月九龄紧紧注视三位大宗师,目光饱含期待。
她虽然决定将所有筹码都押上赌桌,但更希望少用筹码,仅凭三人就击垮赌桌对面那条疯狗。
“扎营,翌日进军。”
月九龄突然命令。
辇车内的武将幕僚面面相觑,月雅费解道:
“祖母,午时才过。”
“再说最后一遍,公事叫尊上!”月九龄冷喝,风沙刮在脸颊更显老态龙钟,沉声道:
“本尊的命令不是拿来质疑的。”
“是,尊上。”月雅默默离开辇车,安排大军在河滩扎营。
她敏锐察觉到祖母的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宛若一只狂躁的母狮子,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尊上,行军缓慢浪费粮食……”一位武将趋行近前,委婉提醒。
这场战役轻而易举,不需要搬运器械,更不需要壁垒图,连作战方针都可以省略。
别说一万二精锐猛卒,就算一万两千只蝼蚁蚂蚱,都足够啃食那个汉奴了。
月九龄审视他半晌,漠然道:
“扰乱军心,阵前问斩!”
武将还没反应过来,刀光寒芒闪烁,头颅飞离脖颈。
“本尊就是七千里的神明,谁敢忤逆?!”
月九龄狠狠扫视大军,随即拉下帷幔,独自在车厢闭目养神。
此战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缺少兵额管辖七千里,动荡在所难免,这还只是其次。
关键那座火山兜不住了!
一想到孤城有可能曝光,她便不寒而栗。
“万二儿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汉奴,老身焦虑过度了。”月九龄呢喃。
没有用掌心托举顾长安头颅之前,她睡不安稳。
上任以来,她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这座万里孤城,这回也该收获丰硕的果实吧?
“天神助我,帝国永垂不朽,月氏富贵万代。”
车厢传来轻微的祈祷声音。
……
一座城孤零零兀立在偌大的旷野荒漠,看上去就像夜里的一盏灯火。
每块砖墙都曾经历过流血和死亡,可如今在灼热的阳光照耀之下,竟有种恢宏庄严之美。
漫卷的沙尘逐渐平息,大军一眼望不到边际,像黑压压的乌云。
四野寂静得瘆人,弥漫着濒临死亡的气息。
道士悬空而起,拂尘挥起带动六丈高的气浪,声震云霄:
“请顾长安赴死。”
望楼塔台,红袍男子披头散发,浑身刺目的红色,仿佛将毕生罪孽杀戮都盖在身上。
隆重而炽烈,似乎即将自焚燃烧,在万军阵前举行自己一个人的葬礼。
“真看得起我。”顾长安面无表情,自城头沿墙而下。
战场令人窒息的沉默,往往比任何杀戮都要来得震撼。
当一个人镇定从容地走向万军,那是何等壮阔波澜的场面,霎那间天地肃静。
道士望着鲜艳红袍,那样坚定的步伐,无畏的身形并非逞英雄气,只是守护人世间不值一提,却又重若千钧的民族信仰。
“中原负你!”他有感而发。
固执也好,愚忠也罢,他崇拜这样的气节,因为这是人性最高贵的东西,也是他想拥有却害怕拥有的东西。
“体内流着华夏血脉,命中注定。”顾长安倒是坦然,一动不动矗立在血色纛旗旁。
辇车里的月九龄表情森森,她无法干预大宗师怎么看待汉奴,但绝不能容忍麾下儿郎心神摇曳!
一个个面色呆滞,眼底赫然有崇拜之色。
“列阵,奏响号角!!”
辇车传出尖锐的嗓音,经由侍卫之口传遍战场。
悍卒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沉浸在孤城男人的盖世气概中,隐隐被黑暗里奋勇前行的精神所感染。
从军以来,哪里见过这样一人独抗万军的惊悚场面?
清醒了,悍卒眼神恢复狠戾。
汉奴不死,他们要死!
帝国就是天道,就是地灵,就是人世间,见者必须臣服。
否则杀无赦!!
短暂时刻,一座座战塔搭建完毕,犹如云端上的阁楼俯瞰孤城。
号角手铆足了劲儿,吹出了帝国流行的一段曲调,骑兵队的大小头领闻听角鸣,扯开喉咙放歌,声音狂热高亢,在战场回旋不止。
安静被死亡的喧嚣淹没,方圆百里充斥着疯吼声。
刀疤双斧大宗师是典型的圣城狂热者,他双眼杀机溢满,指天厉喝道:
“拒降就是破坏帝国拟定的西域各族共荣战略,肆意屠杀无辜战士,你顾长安灵魂沾满罪孽,今日老子替天行道!”
双斧高悬如陀螺般旋转,气机灌来,似有无穷伟力。
“好一个替天行道。”顾长安颔首,笑了笑:
“大好头颅,谁来砍?”
“诛!”
双斧平平落下,完整切割出截然相反的南北气浪,呈犄角之势夹击巍然屹立的红袍。
顾长安视若无睹,盯着纛旗轻语道:
“抢你一百剑,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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