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医婆在的时候,她因是主子不好进宫女的屋,加之腊梅觉得血肉模糊的景象她不适合看,硬是将她拦在门外,还说得振振有词:“主子,您给雪容留点面子。您要这么进去了,以后她怎么好意思再见人啊。毕竟打在那种地方,越少人见越好。”
知薇觉得有道理,只能提心吊胆等在门外。大约一个时辰后彭医婆地出来回话,说雪容没有性命之剧,只是这些天必须好好养着,否则旧伤迟迟不愈,恐影响以后走路的姿势。
承乾宫里一堆人忙前忙后大半夜,到了夜间总算安静下来。知薇不想打扰雪容休息,只能一个人回屋去。初春的夜里气温不高,她屋里虽有地热,可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床上,总觉得有冷风往里钻。
这时候才觉出皇帝的好人。男人嘛,火力都壮,皇帝身上大多时候都暖暖的,把她往怀里一搂,既性感又温暖,整个冬天睡觉都靠他取暖了。
今儿是为数不多两人分房睡的夜晚,又是因为吵架的缘故,知薇就担了点心事,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突然想起刚才皇帝临走时找的借口。听他的意思是回养心殿批折子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今夜会跟良妃……
想到这里,知薇有点吃味儿。虽说良妃也是他的女人,可她没那么大度,装作什么都不管的样子。这两人共处一室,皇帝会那么君子,放着眼前的肉不吃?
这种事儿不能想,一想就难受,一难受就更睡不着。那天晚上知薇就跟烙饼子似的,来回在床上折腾,闹到天快亮才勉强合了会儿眼。
她哪里知道,皇帝那天晚上是怎么过的。
他说批折子确实只是借口。他当时和知薇一样的想法,觉得再这么吵下去该伤感情了,所以才提出离开。
知薇的想法叫他觉得挺新奇,但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掉,也并不能完全赞同。在他心里奴才就是奴才,该老老实实尽自己的本分。就好像他是君王,天生也要承受许多旁人不必承受的东西一样。
知薇那种论调从前没人同他说过,今夜是头一回听到。他免不了又要想起了悟老和尚给的暗示。她果真不属于这个世界,是意外闯入进来的灵魂?所以她有那么超然又不切实际的想法?
和她相处越多,皇帝察觉到的蛛丝蚂迹就越多,从一开始的仔细思量,到现在的一笑置之,皇帝觉得自己已是越来越适应她了。
但他依旧觉得自己罚李雪容没什么错。既是定了规矩,就不能朝令夕改,否则国家岂非要乱套。
他坐在正殿里看折子的时候,几番想起这个事儿,又开始琢磨怎么才能把知薇那根不合时宜的弦给正回来。
外头夜色浓重,也不知知薇一个人睡得怎么样,这个没良心的,是不是倒头就着,根本不在意自己?
正在那儿患得患失间,良妃从里头出来,慢悠悠走到他身边,轻轻唤他一声:“皇上。”
“安宁睡着了。”
“嗯,吃了药哄了半天,这会儿总算睡了。我怕这孩子以后会……”
“只是落水而已,身子并无大碍,你不要太担心。”
“是,只是她从小胆子就小,就怕这桩事儿之后,就更不敢沾水了。”
皇帝头也不抬道:“她是朕的女儿,虽说金枝玉叶,可性子也该磨炼一番才是。人这一世不可能事事顺遂,若这么点小事儿她都迈不过,将来遇着更大的事儿,她要怎么办?”
“她能遇着什么大事儿?”
“她总要长大嫁人。有一日嫁入夫家,与人相处难免会起矛盾。她若仗着公主身份却不懂如何处理夫妻间的小矛盾,小事儿就会变成大事儿。这对她也没好处。”
这道理良妃也曾想过,只是一直不愿深究。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总想宠着溺着她才好,将来真嫁了人,就像皇帝说的安宁是公主,谁还敢给她气受?
可这只是自欺欺人。古往今来公主过得不如意的十之八/九,一味以权压人不是长久之计。驸马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痛快。一个男人若不爱你不敬你,你身份再尊贵再超然也于是无补。
良妃并不希望女儿往后过那样的生活,今日也算是被皇帝点醒了几分。只是一想到她受的委屈,又有些气不过:“红蕉这小丫头办事不利索,是再不能在安宁身边待着了。”
“那你便再给她另挑几个得力的。朕记得她从前身边有个宫女,似乎与安阳身边的某一个是姐妹。如今她还在吗?”
皇帝说的是碧荷,良妃一下子紧张起来。
“回皇上的话,那是碧荷,年前已经放出去了。年纪太大,留着也不大好,安宁也不舍得她受委屈。”
“她倒是待底下人好。”
“这孩子一直这样,心太善,我有时候反倒会担心。”
“心善总比心恶好。她这样的身份,只要不故意闯祸,谁又能拿她怎么样。做个善心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是她最大的福气了。”
说完这话,皇帝意味深长看良妃一眼,看得对方心肝直打颤儿。
喜欢离宫记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