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踏步上前,从右侧方攀上泥台,转过身来探头朝着三尊神像背后瞧去,见得一人屈膝蜷缩背靠正中神像,红烛影映之下只见那人蓬头垢发、衣衫褴褛,因是侧视,没能看清他的容貌模样。庙里的三尊神像各高九尺,宽足五尺,一字排开,左右间密。他身子正好被神像遮得严严实实,如不是从泥台两侧边角往里查看,谁能料想得到神像背后居然会有人。
但听他咳喘之声甚是痛苦难当,先前所发出的“哼”“啊”两声料是暗自忍耐不住。少年鼻中已闻到些许血腥气味,见他胸口起伏,不时便往地下呕物,定眼瞧去,却见一滩脓血!少年怜悯之心侧起,心想这人虽然行为古怪,但瞧这模样似是病得不轻。转瞬便忘却了先前的魂飞惊惧之感,关切地出口问道:“你还好罢?”
那人闻言微微点头,兀自强忍待咳意稍减,才缓缓开口说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应答道:“我叫钟城良。”见其痛楚难当,随即说道:“你生病了罢,这里的马老伯通俗医理,我去请来给你瞧瞧。”
那人摇头摆手,话语中略带苦涩:“钟小兄弟,我口渴得紧……你可有酒,取些于我饮将便了。”
钟城良听他这么一说,甚感奇怪,口渴不应该喝水才是吗,这人莫不是个酒鬼醉汉?只是山谷地处偏远,寻常人等自难见得,一个酒汉又怎能觅得此处,却又藏身庙中?钟城良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当下便不再多做理会。见其神态不似假意做作,便应允说道:“你等我片刻,我回去给你取酒来。”
“多谢……钟小……小兄弟,还请勿惊动他人。”那人说完,接着又咳喘几下,不再言语。
钟城良翻身下台,眼角扫过祭供之物,肉菜应全,唯独少酒,心中暗自一笑,心想若此间有酒,似其贪醉之状,只怕大小盅酒早已一扫而光。他轻掩庙门,奔足便往屋中取酒。
其时皓月当空,星光璀璨,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烛光闪烁。烟火气息、乡间野味揉杂着扑面而来,钟城良“嘶”的用力深吸几口,顿感神清气爽,先前的种种惊吓不安也在此刻随风飘散、荡然无存。
他自小被钟姓老伯收养,父母双亲均不明了。幼时问起身世,听得钟老伯述说那日正自上山采药,走到深处听得有婴儿哭啼之声,循将过去,在山涧发现了他,当即便将他抱在怀里,立时便止住了哭泣。当时抱着他在山林间左右寻访,未见得有人踪迹,转念寻思此婴或为苍天馈赠,自己膝下无子无孙孑然一身,便将他抱回当亲生子孙一般养育。然而早几年前,钟老伯在林间采药时不幸遭遇猛兽袭害,倏然离世,邻里乡亲见钟城良幼小无亲,在生活资助上对他倍加爱至。他天性淳厚勤勉,甚得大家喜爱,几年之间成长迅速,也习得了一手搏击兽猎的本领。
莫约一盏茶时间他已回到屋中,因平素少饮,只留得钟老伯生前自酿一坛瓦罐老酒,足有5斤份量。钟城良将酒坛环抱入怀,刹时之间回忆起钟老伯生前慈爱端详的神情模样,不禁潸然泪下,他怔怔出神半晌,才伸袖口拭去满脸泪水,抱着酒坛朝三清庙走去。
到得庙前,见庙门尚自虚掩,知是自己离开之后更无人进庙行拜,于是轻轻地推开庙门走进去,再将庙门轻掩合上。他快步上前,攀上泥台,见那人保持蜷缩姿势不动,于是低声问道:“酒我取来了,你睡着了吗?”
岂知那人闻言哈哈大笑,仿佛心情甚好,对钟城良说道:“钟小兄弟,请你……咳……请你把酒拿过来!”
钟城良见状不免暗自好笑,果然是个酒鬼,酒到病除!提起酒坛走到他跟前递了过去。此时离得近了,方才看清此人生得一张国字脸,蚕眉微蹙,山根挺拔,双目紧闭,颇具威严。再仔细一看,乍见他眼角、鼻子、唇边兀自残留血渍,面色犹如乌云笼罩,阴森可怖、犹似鬼魅!钟城良这一吓非同小可,“啊”的一声惊呼,手提酒坛竟自脱手掉落。
那人似乎早有预料,听得钟城良惊呼出声,辨准方向双手一伸一抱,已稳稳地接住酒坛。“啵”的一声揭开缸盖,托起坛底便往口中灌酒,酒势不停,几欲一喝见底!
钟城良看得呆了,还未回过神来,只听得那人略一停顿,伸舌舔了舔嘴唇,赞道:“好酒,好酒啊!”继而对他说道:“钟小兄弟,你也喝点。”说完把酒坛递向钟城良。
钟城良见他来得爽快,自己性子也实属直爽,当下豪气顿生,不再害怕,接过酒坛“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酒,但觉柔液绵绵、醒脑润喉、清香沁肺,竟有种说不出的舒畅释怀,便忍不住再多喝了两口。
“哈哈哈……痛快,痛快!”那人接过钟城良递回的酒坛,大口大口饮酒,竟似将咳嗽呕血的苦楚疾痛抛却九霄云外。他酒量甚好,坛里的酒此时已喝去了十之八九,终是不忍一饮而尽,停将下来,仰头说道:“老天待我不薄,临死前让我过足了酒瘾,哈哈……哈哈哈……”
钟城良听他笑声中既带悲壮,又含酸楚,既有哀鸣,又恨不休。见他五官淌血,双目似已失明,鬓发银丝、容颜落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霎时间庙里悄无声息。
那人轻咳几声,当先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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