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言淇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预感,仅仅凭借一眼,凭借对方由晕黄路灯投落下来界限模糊的阴影,迅速判定来者何人。
她捡材料的手停在原处,轻轻压在地面上,些许不知所措。刚刚面对冀言澈的口无遮拦,也不知道浦微之听了多少。
但愿他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假设他来了有半分钟……她心跳空了一拍。假设他来了有半分钟,她的脸也差不多丢光在这儿了。
她破罐破摔,一手胡乱捡起砸落地面的手机,转身站起,第一句话问:“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此时底气显然不足。
浦微之低眉瞧着她,眼角的漾出的笑意温温和和的。他还未开口说话,她已经从他的笑意里看出几分意思来。
她垂了垂头。脸颊在发热,在人间这庸庸碌碌享乐的十八年里,还没有什么事让她无地自容到恨不能即刻拔腿就跑。
浦微之瞧出些端倪。
再不说话,估计眼前的人就要恼羞成怒了。
“实不相瞒,我从你接电话开始就到了,听到了——不少。”
冀言淇这会儿不仅脸颊发烫,从脸颊一路烫到了耳根子,脑子里一团乱麻,张了张嘴组织不出语言。半晌,才略抱有一丝幻想低低问他:“是第二个电话吗?”
“第一个,”第二个电话的内容显然不够丰富,这话他可不敢此刻说出口,“不过你别担心,你哥哥不至于真卸了我的腿,如果他再问,你告诉他,留右腿。”
冀言淇嘴角僵住,“这么配合的受害者也真是少见了。为什么留右腿,不留左腿?”
她话落,见浦微之脸色神秘起来,微微俯下身子,两人的距离顷刻拉近许多,他的脸颊和视线逼近,声音很轻,在这稍显得冰凉的夜里格外幽深诡异:“我跟你说个秘密,我的左腿会再生。”
冀言淇:“……”也是很久没见过开这么无聊的玩笑的人了。她退后一步,不准备继续听他放在车座上,拉开拉链将材料叠好放进去。
浦微之乐此不疲,继续说:“你别不信,你知道我当年退了你的婚回去以后,老爷子家法伺候,整整三天三夜,活生生把我的左腿打断了,送去医院,医生说没救了,只能截肢,哎呦,我当时就想了却此生,结果第二天,他自己就长出来了。”
他凑到她跟前,冀言淇放好材往座位上猛地一跺,冷冷吐出两个字:“继续。”
我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
浦微之朝她竖起食指和中指,“第二天,只需要二十四个小时,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我当即大哭一场,惊得四邻皆悲,都以为我命不久矣,结果我第一个出院。”
讲得跟真的,“我发现你真的很适合去讲故事。不过,我觉得这个故事的转折应该不是你出院以后必有后福,而是你自以为痊愈,平静生活一段时间过后,某一天被人提醒,你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总爱说一些胡话,回到原来科室就诊,对方让你转——不,叫你放弃治疗。”
她话落。故事讲完,浦微之似乎无话反驳,她骑上车,他识趣地让了一个位置给她,看她熟练地拧钥匙和车把,于是小破车飞快离开视线。
他左手插兜,右手摸出手机,本要嘚瑟一会儿,大摇大摆没走两步,恢复本性,把左手抽出口袋,两手捧着手机给蒋方提发消息:【到宿舍了么?一路平安么?】
蒋方提秒回:【哥们儿风吹傻了?赶紧的回来吃药】
他收了手机,不由得哼起了调子。
冀言淇把车骑到宿舍楼下,脑子早从混乱不堪变为一片空白,将车挺好,拔出钥匙的一瞬间,脑子里掠过浦微之刚刚讲的故事里的画面,自动添上了一条血淋淋的左腿和他惨绝人寰的哀嚎。
等等。
刚刚明明就跟他要留哪条腿没有任何关系,话题怎么就转到他再生的腿上去了?
她一边上楼一边思索,后知后觉浦微之转移了话题,没叫她继续问她想知道的事。
回宿舍,尹嬉当真决定在外过夜,和她家的祖宗——一个她也不知道是谁的神秘人物,怪的是花漫漫也不在宿舍,只有一个用一整天为失恋充电而此刻满血复活的朱欣衣。
她躺在瑜伽垫上,刷视频。
见她进门,“终于回来一个了,我一个人待了一天,要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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