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以来,镐京王宫的氛围一直都只能用“诡异”二字来形容。尤其到了晚上,一个女子凄厉的叫喊声常常从王宫一角传出,令人闻之汗毛倒竖。宫人们日落后便只龟缩在自己的屋内,没人敢伸出脖子望一望,生怕被不知何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抓了去。
黄嬴能听得出那是孟姜的声音,伴着夜风,飘飘忽忽传入了蔓萝居。依稀还听见有侍女劝慰声:“------大王不会降罪娘娘------”云云。一声声地,听得她心里一阵一阵地揪紧。
“娘娘,夜里凉了,披件衣裳吧。”东儿将一件锦褡披在黄嬴肩上,劝道:“娘娘这是何苦来呢!这么夜夜不能安寝的,身子熬不住的。”
黄嬴长长叹息一声:“唉——,怎能不忧心呢?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狐悲’,鄂姞被终身幽闭,如今孟姜竟也吓疯了,大王的妃妾就剩我一人了。怎能不怕?”
东儿又何尝没被近日的狂风骇浪吓着?可还得乍着胆子安慰黄嬴,也安慰自己:“娘娘和她们怎能比?娘娘与王后素日要好,大王是心知肚明的,惩治谁都不会落到娘娘头上。娘娘尽可放宽心,还得为三王子好生筹谋呢!”
“你说的对,我是该好好筹谋一番。想想该怎么避开眼前这团祸事------”黄嬴陷入了沉思。
周夷王自从丧妻之后,一直不肯搬离中宫,谁来劝都没用。中宫的一应摆设器用,都和番己在世时别无二致,每日下朝后姬燮都会来中宫后寝殿,睡在熟悉的那张床榻之上,独自缅怀着妻子。
夷己与纪姜被赐死,鄂姞打入冷宫,孟姜被吓疯,整个后宫有品级的妃嫔只剩下一个黄嬴------当然还有当初所封的二十多名美人,如今也都处于被废置的状态。可是姬燮一个都不想要,对谁都提不起兴致,他只想让他的王后番己回来,可这是不可能的。
这日他下朝刚步入中宫后殿,内侍祁仲低头躬身上前一步禀奏道:“启奏大王,黄嬴娘娘已等候多时。”
姬燮一愣:“孤并未宣召于她呀?”
“娘娘说有要事需求大王首肯,午后便来了,一直等在厅内。”
“罢了,让她来见吧。”姬燮一皱眉,挥手入内室换了一套常服。黄嬴是番己生前的宫中好姐妹,他得给这个面子。
黄嬴进来时,姬燮正披散着头发,坐在昏黄的宫灯底下看着一份竹简。她赶紧敛衽下拜,姬燮这才抬起眼皮,不经意地问:“你来见孤有何事?”
黄嬴也不敢抬头看他,只低头自顾自说道:“臣妾------臣妾请求大王的允许,让妾带着三王子去为王后娘娘守陵。”
姬燮闻言一惊,猛地将竹简一掷,竹子与硬木击撞发出一声脆响。他身体前倾,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要出宫为王后守陵?”
语音低沉,实在听不出是怒还是别的什么?黄嬴的心跳得扑扑的,只好将预先的说辞结结巴巴地讲了一遍:“臣妾与王后生前情同姐妹,虽蒙大王恩赦,不忍体弱的三王子失母,不让妾殉葬。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想起王后生前待我之情义,着实于心不安,想她虽有夷己殉葬,又有纪姜坟茔在侧,但此二女与她生前关系不睦。妾也怕王后地下难免孤寂,所以愿带着三王子于王后陵前尽孝,日夜陪伴,不知大王可允否?”
这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姬燮不由生出恻悯之意,安抚道:“如今宫中妃嫔凋零,你其实无需如此的。”
黄嬴听出了他语中的动摇之意,赶紧叩头道:“求大王成全!”
姬燮长吁一声:“罢了,既然你去意已决,便由你去吧。你可带蔓萝居的所有宫人一同前往伺候,待为王后守满三年陵,便还是回来吧!”
“多谢大王成全!”黄嬴满心欣喜,谢恩不止。
其实谁都知道,王后之死与孟姜,与黄嬴毫无干系,可这两人还是一个被吓疯,一个为自保自求为王后守陵三年。那么与番己之死脱不开干系的周公定,岂不是更加噤若寒蝉?
召伯虎看到府门前的那辆驷马大车,顿时便皱起了眉头,这是周公府的马车,他如何认不出来?这几日,周公府天天来人,他只是寻由头不见,或只推说不在。可架不住来人的品级越来越高,先是门客,再是家臣,昨日竟是周公嫡长子,今日看这架势,莫非是周公定亲自来了?
果然,他猜的没错。召己迎上前,低声对丈夫说:“周国公已来了一个时辰了,妾怕人多嘴杂,已请他入后花厅叙话。”
召伯虎点点头,大家都是平级,人家这般纡尊降贵上门拜访,总不好连面都不露吧?这便换下朝服,着常服往后花厅走去。
周公定也没客气,甫一见面便纳头下拜,边拜嘴里还边说:“子穆救我!”
召伯虎赶紧扶起他:“国公真是折煞我也,咱们同为大周国公,你的辅政之位尚在吾之上,何须拜我?”
周公定人是起来了,可竟然哭了起来,还越哭越伤心:“老臣侍奉三代天子,为大周殚精竭虑二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可如今宫里宫外,人人皆言王后之死与老臣深有干系,连大王都疑我。我实在是------实在是无处诉说委屈呀,只盼子穆能解我心忧呀!”
“国公想子穆如何为您解忧?”召伯虎斜瞟了他一眼:“王后之死与国公无关,那么姒嬷嬷呢?宫里的娘娘们手可伸不了那么长哟!”
周公定止住了哭泣,狡黠的双眼眯缝着看向召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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