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梦中的启示是真的,那今晚,便是我的死期。”
都市的繁荣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因为那彻夜不息的灯光总是会让江晨难以入眠。
他厌倦窗外那夺人眼球的绚烂灯光,因为这些东西总是在无时无刻的向他传递着一些信息。
生命,人群,繁荣。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江晨昏暗的卧室,这里充斥着死寂。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就这样靠座在窗前的轮椅上不断的挥动着手中的铅笔。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画板与一面镜子,从镜中反射出来的画面是一张没有血色的人脸,那正是江晨的脸。
虽然消瘦,但五官却很端正,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喜怒哀乐通通没有,只剩下麻木。
而江晨正在这张画板上不缓不慢的素描着镜中的自己。
他没有开启卧室的灯,光靠窗外折射进来的光线就足以让他看清楚各种意义上的事物。
床头柜上平整的摆放着两张通知书,第一张是来自北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脑癌(脑干恶性肿瘤)确诊通知书。
而第二张,则是中央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那曾是江晨最向往的大学,而明天,正是中央美术学院开学的日子,但他……应该是看不到了。
“第三张,永恒。”
江晨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手中的铅笔。
在他的脚边散落着两张画纸,在窗外灯光的反射下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两张画纸上的内容,这些全是他自己的素描。
第一张画纸上,江晨在一大片麦田中肆意的奔跑,放声大笑,最后在夕阳下缓缓逝去了生命。
这是他期望中的结局。
第二张画纸上,江晨在天空上长出了一对翅膀,展翅翱翔,直奔向所有死者都向往的天堂之门。
这是他幻想中的结局。
而现在,反观江晨画板上的画纸,上面的内容不再浮夸,只是他安静的坐在轮椅上,背靠着窗户,口鼻不断涌出鲜血,就这样渐渐没有了生机。
这是他,必须面对的结局。
江晨,年仅二十岁便得到了当代油画大师青木老师的认可,“他的画作中有生命,无论是那些畸形的、还是那些富有想象力的画作。”
“尽管他的画总是让人感觉到一阵由心而发的压抑,尽管他的画作永远都接触不到所谓的主流审美,但我,仍愿称其为我见过的最有天赋,且最年轻的画家。”
这些称赞听起来不错,但在背地里,那些所谓的大师们谈论最多的事情,却只有对江晨的讽刺。
什么他的画作难登大雅之堂的话不必多说,他最为人诟病的一点,是他的双腿。
江晨是残疾人,他自出生开始便是个瘸子。
起初他所有的朋友和亲人都拿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肯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种话来安慰他。
江晨也一直这样坚信着,所以他选择了素描,并以成为著名画家的梦想不断努力着。
而现在,那句曾经安慰了他无数次的话却变了味道。
它成为了一句嘲讽,人们都说,他之所以有这般绘画天赋,就是拿那双腿换来的。
这值得骄傲吗?
不过任他们怎么说也无所谓,江晨懒得去处理琐碎的人际关系,懒得去应酬别人,懒得去平复他人的嫉妒心。
也是因此,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和同学也开始渐渐的跟他疏远了起来。
‘江晨他没有朋友啊?’
‘无所谓,反正他是天才嘛。’
‘江晨牛逼呀,这次大赛又是第一名!’
‘那是应当的嘛,因为他是天才啊。’
‘那他会感觉到孤独吗?’
‘不可能,他是天才呀。’
天才是什么?
江晨从不认为自己的成就来源于所谓的天赋,因为天赋只决定下限,努力与想象力才决定了所谓的上限。
不是天赋成就了他,而是他成就了所谓的天赋。
因为他清楚,人如果不做些什么,那活着就没有意义。
因此,他跳出了人们认知的框架,进行了一系列天马行空的创作,但那些东西在常人的眼里看来,是扭曲、混乱且无法理解的。
他们永远都理解不了。
墙壁上挂着的老式时钟在滴答滴答的转动,而江晨眼中的世界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
他的眼中出现了无数道重影,他的双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但江晨已经习惯了。
这症状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从那时起,江晨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了自己的死亡。
起初的他并不相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梦中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随着身上的病状开始加深。
他开始相信了。
在梦中,他坐在轮椅上,嘴巴和鼻子就像是针扎一样难受,不断有鲜血涌出来。
起初的他还会挣扎,但随着他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之时,他就停止了挣扎。
转而看起了床边的挂历,上面的日期写的清清楚楚,那一天正好是他二十岁生日。
而今天,正是那一天。
他没有抗拒。
如果这是他一定要迎接的宿命,如果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那他选择顺从。
随着身体的颤抖停止,江晨缓缓转头看向了窗外。
透过玻璃看向月亮,清明的月光在江晨的眼中化作血色,又在转瞬间恢复正常。
那一切,就仿佛是幻觉一般。
那血色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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