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初见此人时,不似别个官爷白胖,一身黝黑横肉,一个文官行龙虎生风大步。五品镶珠范阳笠,一身黑底蛟龙袍,这袍款式可是当今昭武大帝亲自特允的,极尽尊荣。
余伯言走至西城城头,立于重墨“困龙堡”那飞舞的“龙”字下。
一眼眺去,那条官道,他格外熟悉,多少年前他还是一穷酸书生就是在那里走出来的。不及别地浩然正气,家学渊源,那届科举西渝三人,都是由三郡太守举荐的。
没个进两甲,却都神奇的以同进士进官受命十年载,于琼林抄书辩论。匆匆十年,相较年少时在西渝,再不用为生计担忧,每月还有例钱准时送到。
余友谅是最早走出琼林致仕的,可能是憨厚吧。
被送例钱的公公叫出琼林别院,引到一马车前,公公退去,由这位陈进士站那也不招呼。
友谅就站那候着,他知道这辆马车越简陋其间就有多大金贵,最早今夜就该收拾行李了。
去哪?——“困龙堡缺个管事,你去罢,怎么样?不去也要去,不要想什么大厌啊西渝,你只要看着困龙堡就行。”
困龙堡,困龙堡,有书生说这就是昭武皇帝给祁蛮子的一个警戒:有术士说这是大厌用一城压西边那三郡白蟒气运。余友谅不去理会这些,他当真照那话的指示,不听不说只要看好这个城就行。
但今天,注定不一样了,眺望的目光寻找着昨晚收到的报告里所说的西渝三千背嵬义从。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的字“伯言”是琅琊郡太守送的,他这一身蛟龙袍是太京城送的。
第二次,本是敦厚如他被一封信吓出冷汗来。第一次是昨晚油灯下的急切,第二次是今早登城远眺无果的茫然让他踹踹不安。所以当看到远处绿野里那线白条时,他反而松上口气。
瑶光酒肆,靠河那桌上的少年迷迷糊糊醒来。眼皮注满铅水般,需挣扎几下才能扯开。喉咙直发酸,一哈气肚子就打滚。
咦,脑袋咋这么疼喂,沿着头发抹去——哪个狗日的,趁小爷遨游太虚敲黑棍,没把的玩意。小手揉着起包的脑袋,橘爷抬起头来,刚巧看到那“没把玩意”正笑眯眯的盯着他,小橘爷身子一吓,差点倒栽过去。
“您老爷子怎有闲工夫回来,又要做甚鸡毛鸟事?妈的,真疼,下手真狠啊。”
“乖徒儿,师父老人家这不看你一人饮酒醉,特意回来看看。瑶娘那小婆姨好狠的心哦,可不比我老小手轻,拿着包袱就跑了。我这特地叫你醒,你不醒,这不婆娘没了啦,可怜的娃,哎。”
还在摸拭脑包的橘爷一听瑶娘丢下他走了。本就迷糊的脑子如遭霹雳。在老头的肆笑里,像条土狗,奔向后院,站在他一直不敢踏入的屋门前。还好这神秘小屋此时大敞着,哪里还见白日里那绿萝人儿。再去厨房,还是没有。
好狠的绿萝人。小橘爷垂丧着头,脚上草鞋也在找寻里成趿拉样。
五年朝夕,连走都没个声音,去哪了呢?去干嘛呢?什么时候回呢?还能见着吗?你知道我喜欢你吗?整整喜欢了五年你知道吗?少年脑子很乱,他好想问个为什么,确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嚼碎吞下,一如他这五年在那绿萝裙后,一直沉默,一直看着,已经成为习惯。
老头可不会安慰他,依旧笑眯眯,仿佛这只不过是早上嗦粉多辣和少辣的区别,饿不死有口吃就行。等这痴情人回到前厅,着魔的样一下又让他看到以前,极不情愿的将椅子下藏着的面条端出。
“呐,那狠心婆娘给你的,没放辣,怕你睡醒肚子受不住。真就一棒子来一手糖,把你吃得死死。外边好的多了去,你小子看上哪个,为师给你捆也捆来不是。再给你找些龙虎山上的虎狼药,呵呵,任你…”
这唠叨还没唠完,土狗就一手扑过那只刻花白瓷碗。
面已经大坨,汤水还剩可怜的一勺,上面鱼肉足有半碗多,那是他最喜欢的鳜鱼。少年突然感觉眼睛有点湿,一口鱼肉一口面,嘟嚷着打断老头打诨——“去你母的,滚蛋!”
得,这欺师灭祖的败德玩意。
“吃,噎死你这小土狗。吃完将店面收拾了,明早就走了。”
“啊,去哪?找瑶娘吗?好啊!”少年猛地抬起陷进碗里的脸来,嘴上还挂着没咽下去的面条。
“找个屁,趁还能走,将外头的账收收。”
“那不去,我要在这等瑶娘回来。”
一听是无关的琐事,少年又成土狗。嫌筷子麻烦,直接栽进碗里,不去关心身子发抖的老头。
“瑶娘要你跟我去的,真的,这回没骗你,收了账,咱爷俩就去找她。”
“你没少骗我,不去不去。那你收账去,我去找瑶娘,咱脸真不熟!”
得,这没点志气的狗玩意。
老头再不多嘴,看土狗吃得差不多了,顺了桌子上的酒壶,一步跨出就是十来米,虚影一晃已经站在土狗背后。一抡,照着那小脑瓜子就是一砸,又中之前那个脑包!
咣当里,少年倒去,嘴里食渣还没咽下,都给喷出。神魂又入太虚。当真治不眠不服的利器,酒壶子也没碎,里头还有酒水,老头可不浪费,手画圆,朝天上一提,头昂起往那蹭,倒出这解气的好物。
困龙堡前,让余官人苦恼的三千白马义从不再上前,驻步三十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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