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北塞的寒空中依旧回荡着他的声音,悲壮而寂寥。慕连恒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被缚的儿子,颤着手缓慢的举起,顿了半晌,最终决绝的滑下。
几乎是瞬间,千万支箭离弦而发,划破苍穹。慕云川微微抬起头,凝眉看着南方的天空,闭上了眼,嘴角浮现起浅淡的笑意。
回想初遇的那天,她拉着他的衣袖躲在后面,从那时起,他便发誓要倾尽心力保护好她,免她一生的苦痛与忧愁。
石拱桥边,莲华灯畔,“仅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承诺,换来了“碧落黄泉,生死相随”的誓言。然而,远方的那
个姑娘,他爱她早已深了骨,入了髓,又如何舍得让她去死?
箭,刺中了他的身体,打落了他的束冠,墨发飘散,眉目俊毅。他听到箭矢划过耳畔的声音,心里止不住的疼痛,想起他的云歌,忽然间,泪流满面——
黄沙雁飞高,水寒风似刀。
将军征战伐,血色映山河。
同样的一首诗,同样的一个人,临行前,诀别后,一个豪爽,一个悲壮。
城墙上的守将失声痛哭,齐齐的跟着他念,长空辽远,久久回荡。残阳如血,雁阵惊弦。
那一年,有人转身轻叹负了如花美眷,有人缱绻思念憔悴了花容月颜;
那一年,有人听着北塞的孤鸦却不见雁阵素笺,有人望断高楼等不来暮暮云川;
那一年,有人血染沙场尸骨不寒,有人焚香祷告偷偷做了嫁衣衫。
济襄战后,大军凯旋而归,慕容玖艰难的挤过群臣,站在城墙下翘首观望,远远的看见六军一片缟素,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见到慕连恒稳稳的坐在战马上,便稍稍放了心。
等到慕连恒下了战马,她没有找到云川,迎上去着急问:“师父,云川呢?”
慕连恒撩袍向她跪下,手里呈着那枚白玉。她还是没有找到云川,笑着流泪:“这是他的玉佩,云川呢?”
慕连恒低下了头,手又抬高了几分。玉佩被她抓在手里,脸色惨白,四处张望,嘴里喃喃着:“云川为什么不回来……”
向前走了几步,被人拦下,一口鲜血喷出来,倒在了城墙底下。
长公主一病如山倒,长乐宫戒备森严,就连林公公都被挡在了宫门外。而寝宫里,慕容玖被锁在了长门中,已有多日不曾进食,爬到门槛前虚弱的拍着门,却是无人搭理。
看管的内侍终究还是不忍,偷偷送饭食给她,她就趁机跑出了寝宫。十二月的北缙,天空中还下着大雪,她只穿着xiè_yī策马想要闯出宫门,却被人拦了下来。
绊马索将战马绊倒,慕容玖从马身上重重的摔了下来,落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刚起身却被内侍押住。她的皇兄和丽妃走了过来,看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慕容玖直皱眉。
她几乎是爬着到她皇兄脚下,拉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放她去济襄找云川。内侍却上前将她拖起来,挣扎中不小心打了丽妃一巴掌,丽妃嘤嘤哭得委屈,皇帝便下令打断了她的腿。
杖刑落了下来,鲜血染红了雪缎的xiè_yī。她趴在雪地上,脸贴着冰地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一双双靴子,一声不吭。
天寒地冻,血色蔓延出一朵艳丽的花,腿上的血迹凝结,xiè_yī布料跟伤口黏在一起。周遭已经空无一人,她翻过身来躺在雪地上,看着灰蒙的天空,大雪纷纷扬扬的坠落下来。手里还攥着那枚玉佩,忽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皇帝终究是不忍心,将她带回寝宫还找来了御医,前来诊脉的御医纷纷摇头,跪在地上抖着身子请罪。慕连恒将兵权交出,唯一的条件便是带着徒弟一起走,被皇帝驳回,最后斗争的结果,只许他见慕容玖一面。
那天,慕连恒卸了多年的战铠,短短几日,墨发换做了花白,一身轻服走进了长乐宫,唯见徒弟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上,心里酸楚,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半跪在床榻边,一边哭,一边喃喃着:“歌儿,云川已经没了,不能连你……也要丢下为师不管了。”
那天,他说了很多,从济舫到秦狻,再从皇帝到先皇,那些掩藏在心底的秘密和真相,像是自语般对她说了出来。他以为她已经听不到,却不想慕容玖原本黯淡的目光忽然闪了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泪湿了枕头。
慕连恒走的第二天,皇帝过来探望慕容玖,她若无其事的拉着他的衣袖撒娇:“皇兄,小九饿了,我想吃母后做的混沌和点心。”
皇帝诧异的神色盯着她看了好久,最终挥了挥手吩咐宫人准备膳食。这一次,慕容玖赌赢了。
皇帝没有给她母后做的混沌和点心,却命御膳房给长公主做了莲子羹,里面特意加了慢性的毒,和当初的慕云川一样。
他的心思跟慕容轩一样矛盾,即心爱疼惜着这个妹妹,又恐惧害怕着这个妹妹。狠下心,处
心积虑的要她死;一心软,又把她放在手心里呵护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由上天做主。
慕容玖之前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天天的捱着,却没想到会遇上一个纪如卿,不知不觉,早死早见慕云川的心思没了,心里有了牵挂,有了不舍,就连死亡都显得那么奢侈。
你有没有爱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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