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香灵以为她要追问这疤痕的来处,冷笑应道:“没错,留下这痘痕,也是我害你的。”
两日两夜的饥饿,两日两夜的寒冷,却没有此刻来得更让她惊心。
胡香灵从未像现在这样痛快过,“贱人就是贱人,这么久未吃食,一点也不饿么,不如你学狗,舔食这些粥如何?”
不,可杀,不可辱。
胡香灵将肉粥一点点倾倒在地上,看着江素妍的嘴唇一下又一下地舔食中,那是饥饿与不忍。总喜欢的,就是看到江素妍痛苦,只要她痛,胡香灵就觉得痛快。
她贵为丞相千金、嫡女,怎可舔食地上之物,那稀粥染上尘土、杂质,一半是粥,一半是灰,她如何吃得下去。
胡香灵看她的目光居然有得意,有张狂,更是一个胜利者的姿式。
“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我视你为最好的姐妹,当你是唯一的朋友,你怎么可以?”
胡香灵早就掩饰够了,等这一天也太久了,伸手扯住江素妍的头发,用力地将她的头往地上的粥按去:“贱人!扫把星!吃啊,你不是想喝水吃粥么?粥来了,为什么不吃,快吃啊,吃啊……”
即便她冷,即便她虚弱,可她是骄傲的,娘亲说得对,她的高贵是血液里带来的,是与生俱来的,即便她不是公主,可她自小的尊贵并不亚于公主。她绝对不吃那粥,更不要像狗一样活着。
这便是她自小的玩伴,是她唯一最好的朋友。
可她到底是太虚弱了,被胡香灵强行按在地上,沾上了满脸的粥与尘土,但她还是不会吃,傲然地怒瞪着胡香灵。
这一番僵持,她以为保住了尊严,不想胡香灵对着门外大喝一声:“死丫头,还愣在外面作甚,快过来帮忙。”
危险在接近,江素妍一直以为,在胡香灵那漂亮的狐目转动下,丫头朝自己嘴里喂下的乃是断命的毒药,那药的味道是灼烈的,带着苦涩还隐有一些甜味,那味道就似她年幼感染风寒咳嗽时饮下的糖浆。
胡香灵携上贴身侍女扬长而去,而她,无助地扒在冰冷的地上,闻嗅到东西里的药汁味,还有地上粥点散发出醉人的香味。
还记出嫁前夕,母亲拉着她的手,谆谆教导:“出了家门,明儿便是曹家的媳妇。你的刁钻、骄傲一并都得收起来,该忍时便得忍,要懂得教顺长辈,事事以夫为先……”
忍!
自成为曹家妇以来,她忍得还少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般,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太多的疑惑,无人解答,直到今日,她才方知,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设好的局。
那个在她耳畔许下甜美誓言的男子,冷漠地看她被人冠上“已染温疫”,任下人将她丢进这僻静的杂院便不问不闻,任她自生自灭,甚至连她的嬷嬷送来的药汁、粥点都一并毁去。
他们竟是要借着“皇城染疫”的契机,置她于死地?
然而,那时她还是猜错了。
因为,自胡香灵离开后,当她伸手想抓外面的雪食用时,江素妍才明白,她哑了!再也发不出一个声儿,胡香灵与丫头给她喂服的竟是哑药,不过一个时辰她就成一个莺歌鸟语之音的女子变成了哑巴。
对江素妍来说,所有的耻辱、痛苦都在那个冬天袭卷而来,那是一场漫长的恶梦。也是从那日起,她恨透了冬天,却又爱极了冬天,漫天飞雪的冬天是那样的纯净,也是那样的真实,再无虚伪,痛是真实的,苦也是真实的。
昨日,曹府女眷来无色庵上香,走过江素妍居住的厢房,胡香灵像看乞丐一样瞟了一眼。
江素妍正待抄写经书,低头时,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大过一声的呼唤,那个曾经温暖而熟悉的男声,早在七年前就变成了魔鬼般的刺耳:“江氏,怎么不应声?”
应声,她已经是哑巴了,就算承受毁容之痛,她也是哼不出声的。
曹玉臻携着两名孔夫有力的婆子迈入院中,这个时辰,所有庵中的尼姑都应在前院礼佛早课,可今儿却唯独留她一人在屋里抄经。
曹玉臻眼睛血红,咬牙切齿,满含厌恶地看着她的厢房,她出了房门,站在院内,他道:“昨日灵儿上香回府,便险些落胎,大夫说是受了惊恐动了胎气。思虑一番,定是你在庵中不思己过,日夜诅咒所至。”
她口不能言,手无缚鸡之力,到了今日,他竟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她不过与胡香灵对视一眼,便能令对方受恐动胎气,她江素妍竟有这等能耐,不过一眼,就能让人畏惧。她从来不知,她竟有此本事。
只因,他曾赞她“明眸转珠辉”,胡香灵便要毁去她的眼睛,生生将一把石灰撒入她的双眸,自那以后,曾经的黑眸如星,变成了一双兔子般的红眼,再无神色,再无动人之处。
只因,他曾说她“肌肤如雪”,胡香灵便令婆子用簪子毁去她的容颜,在她原本布满三枚痘痕的脸上,再添一道难看的伤痕,直至失去最后三分清秀,变成哑姑、丑妇。
在那年冬天之后,他们以一具不知名的女尸扮成她的模样,告知她的父兄,说她染疫而亡,运往郊外化成灰烬。自此,她不得再以真面目见人,甚至因为愧疚、自责,无法再见亲人。
曹玉臻双手负后,自进入院中以来,便未认真瞧她一眼。他视她为世间最恶,她看他是世间恶魔。“我看够了你的丑样!你活在世上也是被人耻笑,干脆早死吧。活着于你是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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