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冰封的塔河犹如玉带一样婉言伸向远方。起伏的雪原泛着淡淡的荧光。偶尔显出一抹青褐色。便如洁白的纸张上泼上的一点水墨。
塔河边大营,三军犒劳,喧嚣震天,浑然没有前几日愁云惨雾的景象。财大气粗的冰原军团再次让友军见识了暴发户的豪气,一大车一大车的美酒佳肴变戏法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塔河边的大营。
连日来勒紧肚皮的北疆将士立即开怀畅饮,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心神和身体都极大地放松,只觉得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一个又一个醉醺醺的将领脚步蹒跚,举着大海碗四处拼酒,那个早晨还一副末日将至模样的后勤官居然唱起了淫词小调,博得一众兵痞连连喝彩。
蒙顿身为事实上的最高统帅,自然是一帮将领主攻的对象,无论是冰原军团还是北疆军,但凡自觉有些分量的,全都举起海碗来到蒙顿面前,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对此,蒙顿来者不拒。
半个时辰的车轮战,蒙顿从喉咙到肚子仿佛无底洞一样,只进不出。那些敬酒的将领早就脸红脖子粗,再也吃不消了,一个个直接到塔河边解开了裤子,冰面上热气蒸腾!
施谦轻松完,从塔河边施施然走了回来,臭着一张脸道:“蒙顿大人,你这是耍诈呀!喝酒就要尽兴,你用内力逼着酒气,跟没喝有什么差别?”
蒙顿被对方识破也不羞恼,只冷笑道:“怎么,心痛了?”
施谦不屑道:“这到哪儿了——”他一指还在源源不断进入营地的满载大车,豪气冲天道:“这些都是三天前预定好的,就算放开了喝,喝到明天早上也管够!”
蒙顿讶异道:“三天前?你们就这么笃定今日必胜?”
施谦不无得意道:“那是自然!”
蒙顿瞪了一眼对方的小人模样,又站起身道:“酒足饭饱,陪我走走吧!”
施谦见蒙顿一脸肃然,也收敛起来,跟着蒙顿远离了喧闹的营地。
蒙顿一连走了许久,都是一言不发。
施谦不满道:“蒙老大,你真打算只是走走啊?还是说你嫌我聒噪,准备找个僻静处挖坑把我埋了?”
蒙顿回头笑道:“你这么油嘴滑舌,被埋是迟早的事情!”
施谦满不在乎道:“只要是个人就又两腿一伸的一天,更何况咱们这种脑袋别裤袋上的活计,能够有个埋骨之地就是万幸,不奢求什么!”
蒙顿凝望雪原,冰冷的空气铺面而来,他忽然一声轻叹:“施谦,我还记得你是十六岁从军,二十六岁加入狼骑营,三十岁累功升迁,随后进入总督大人的亲卫营——”
施谦正色道:“大人好记性!”
蒙顿顿了一顿道:“狼骑不过万,过万则无敌!多少年来,北疆虽然始终恪守狼骑不过万的誓言,却同样无敌于天下!”
施谦点头道:“是的,我们创造了大陆战争史上的无数神话!”
蒙顿默然道:“可是——这个神话却不复存在,短短大半年,昔日的老兄弟活着的不过十之一二……死去的已被帝国遗忘,活着的也不尽如人意!”
施谦哀伤道:“亲卫营何尝不是如此,八百亲卫前往帝都,能够回来的屈指可数,就连总督大人也——”
蒙顿忽然偏过头,看着遥远的天际,声音越发空洞:“你可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施谦一怔,经历过帝都之乱的他立即目露恨意道:“自然是光明皇室,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皇室中人从来就没一个好东西!福荣、戴琛都是叶重的走狗,害死总督大人的更是皇后那个毒妇,狼骑之殇,全拜他们所赐!”
蒙顿回转过来,目光灼灼,亮的吓人。
施谦突然瞧见蒙顿微狞而悲伤的神情,骇了一跳,不禁退后一步,试探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蒙顿:“你错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忽然一下子哽咽住了,呼吸仿佛也停止了,空气已凝滞。
施谦一怔,脸色变得极不自然,冰冷的气温下,大滴大滴汗珠自额际滚落,他强笑一声道:“大人,你喝多了!”
蒙顿深吸一口气:“不,我从没有如此清醒过!害死狼骑的罪魁祸首是我——”
施谦一脸茫然:“大人,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蒙顿惨笑道:“无人区的那场对峙,狼骑营因内乱覆亡,与任何人都无关。祸起萧墙的人不是福荣,而是我蒙顿!我的双手沾染了兄弟的血,其实……我早就该死了——”
“大人……”一向能说会道的施谦也结巴起来,“我……你……其实……要不我把公爵大人叫过来,有什么话您还是直接对他说吧——”
他转身就要逃离。
蒙顿轻叹一声:“阿恒也是亲历者,他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一直以来,他替我隐瞒了这一切!而我苟活至今,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为了祈求你们的原谅——”
施谦身形一僵,整个人顿住了,他的双肩无法自制地颤抖着,声音也变得沙哑:“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是如此的尊敬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只会让我恨你入骨!”
蒙顿痛苦地紧闭双眼。
施谦缓缓转身,粗粝的手掌攥紧成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明白了,你根本没勇气去死,你是想让我亲手杀死你,好让你彻底解脱!”
蒙顿:“如果死可以解脱,我不需要任何人代劳!一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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