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邹巡简与胡鸿回去,到了川中,邹巡简将留尚书的书去至府中递过。胡鸿也回复了王少卿的差使,就递了旧茶马朱景先谢帖,并书一封。王少卿遂问胡鸿这书内的详细,胡鸿一一说了。王少卿留在心上,就分付胡鸿道:“你先去他家通此消息。教母子收拾打叠停当了,来禀着我。我早晚乘便周置他起身就路便是。”胡鸿领旨,竟到张家见了福娘,备述身被差遣直到苏州朱家作吊大夫人的事。福娘忙问:“朱公子及合家安否?”胡鸿道:“公子已故了五六年了。”张福娘大哭一场。又问公子身后事体。胡鸿道:“公子无嗣,朱爷终日烦恼,偶然说起娘子这边有了儿子,娘子教他读书,苦守不嫁。朱爷不信。遂问得邹巡简之言相同,十分欢喜,有两封书,托这边留制使与王少卿,要他每设法护送着娘子与小官人到苏州。我方才见过少卿了,少卿叫我先来通知你母子,早晚有便,就要请你们动身也。”张福娘前番要跟回苏州,是他本心,因不得自由。只得强留在彼,又不肯嫁人,如此苦守。今见朱家要来接他,正是叶落归根事务,心下岂不自喜?一面谢了胡鸿报信,一面对儿子说了,打点东归,只看王少卿发付。王少卿因会着留制使,同提起朱景先托致遗孙之事,一齐道:“这里完全人家骨肉的美事。我辈当力任之。”适有蜀中进士冯震武要到临安,有舟东下,其路必经苏州。且舟中宽敞,尽可附人。王少卿知得。报与留制使,各发柬与冯进士说了,如此两位大头脑去说那些小附舟之事,你道敢不依从么?冯进士分付了船户,将好舱口分别得内外的,收拾洁净。专等朱家家小下船。留制使与王少卿各赠路费茶果银两,即着邹巡简。胡鸿两人赍发张福娘母子动身,复着胡鸿防送到苏州。张福娘随别了自家家里,同了八岁儿子寄儿,上在冯进士船上。冯进士晓得是缙绅家属,又是制使、茶马使所托,加意照管,自不必说。一路进发,尚未得到。
这边朱景先家里,日日盼望消息,真同大旱望雨。一日,遇着朝廷南郊礼成,大贵恩典,侍从官员当荫一子,无子即孙。朱景先待报在子孙来,目前实是没有,待说没有来,已着人四川勾当去了。虽是未到,不是无指望的。难道虚了恩典不成?心里计较道:“宁可先报了名字去,他日可把人来补荫。”主意已定,只要取下一个名字就好填了。想一想道:“还是取一个甚么名字好?”
有恩须凭子和孙,争奈庭前未有人!
万里已迎遗腹孽,先将名讳报金门。
朱景先辗转了一夜,未得佳名。次早心下猛然道:“蜀中张氏之子,果收拾回来,此乃数年绝望之后从天降下来的,岂非天锡?《诗》云:‘天锡公纯嘏。’取名天锡,既含蓄天幸得来的意思,又觉字义古雅,甚妙,甚妙!”遂把“有孙朱天锡”填在册子上,报到仪部去了,准了恩荫,只等蜀中人来顶补。”
不多几时,忽然胡鸿复来叫见,将了留尚书、王少卿两封回书来禀道:“事已停当,两位爷给发盘缠,张小娘子与公子多在冯进士船上附来,已到河下了。”朱景先大喜,正要着人出迎,只见冯进士先将帖来进拜。景先接见冯进士,诉出留。王二大人相托,顺带令孙母子在船上来,幸得安稳,已到府前说话。朱景先称谢不尽,答拜了冯进士,就接取张福娘母子上来。张福娘领了儿子寄儿,见了翁姑与范氏大娘,感起了旧事,全家哭做了一团。又教寄儿逐位拜见过,又合家欢喜。朱景先问张福娘道:“孙儿可叫得甚么名字?”福娘道:“乳名叫得寄儿,两年之前,送入学堂从师,那先生取名天锡。”朱景先大惊道:“我因仪部索取恩荫之名,你每未来到,想了一夜,才取这两个字,预先填在册子上送去。岂知你每万里之外,两年之前,已取下这两个字作名了?可见天数有定若此,真为奇怪之事!”合家叹异。那朱景先忽然得孙,直在四川去认将来,已此是新闻了。又两处取名,适然相同,走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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