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有一个馆客,姓任,表字君用。原是个读书不就的少年子弟,写得一笔好字,也代做得些书启简札之类,模样俊秀。年纪未上三十岁。总角之时,多曾与太尉后庭取乐过来,极善恢谐帮衬,又加心性熨贴。所以太尉喜欢他,留在馆中作陪客。太尉郑州去,因是途中姬妾过多,轿马上下之处,恐有不便,故留在家间外舍不去。任生有个相好朋友叫做方务德。是从幼同窗,平时但是府中得暇,便去找他闲话饮酒。此时太尉不在家,任生一发身畔无事,日里只去拉他各处行走,晚间或同宿娼家,或独归书馆,不在话下。
且说筑玉夫人晚间寂守不过,有个最知心的侍婢叫做如霞,唤来床上做一头睡着,与他说些淫欲之事,消遣闷怀。说得高兴,取出行淫的假具,教他缚在腰间权当男子行事。如霞依言而做,夫人也自哼哼卿卿,将腰往上乱耸乱颠,如霞弄到兴头上,问夫人道:“可比得男子滋味么?”夫人道:“只好略取解馋,成得什么正经?若是真男子滋味,岂止如此?”如霞道:“真男子如此直钱,可惜府中到闲着一个在外舍。”夫人道:“不是任君用么?”如霞道:“正是。”夫人道:“这是太尉人,且是好个人物,我们在里头窥见他常自火动的。”如霞道:“这个人若设法得他进来,岂不妙哉!”夫人道:“果然此人闲着,只是墙垣高峻,岂能飞人?”如霞道:“只好说耍,自然进来不得。”夫人道:“待我心生一计,定要取他进来。”如霞道:“后花园墙下便是外舍书房,我们明日早起,到后花园相相地头,夫人怎生设下好计弄进来,大家受用一番。”夫人笑道:“我未曾到手,你便思想分用了。”如霞道:“夫人不要独吃自疴,我们也大家有兴,好做帮手。”夫人笑道:“是是。”一夜无话。
到得天明,梳洗已毕,夫人与如霞开了后花园门去摘花戴,就便去相地头。行至秋千架边,只见绒索高悬,夫人看了,笑一笑道:“此件便有用他处了。”又见修树梯子倚在太湖石畔,夫人叫如霞道:“你看你看,有此二物,岂怕内外隔墙?”如霞道:“计将安出?”夫人道:“且到那对外厢的墙边,再看个明白,方有道理。”如霞领着夫人到两株梧桐树边,指着道:“此处正是外书舍书房,任君用见今独居在内了。”夫人仔细相了一相,又想了一想,道:“今晚端的只在此处取他进来,一会,不为难也。”如霞道:“却怎么?”夫人道:“我与你悄地把梯子拿将来,倚在梧桐树旁,你走上梯子,再在枝干上踏上去两层,即可以招呼得外厢听见了。”如霞道:“这边上去不难,要外厢听见也不打紧,如何得他上来?”夫人道:“我将几片木板,用秋千索缚住两头,隔一尺多缚一片板,收将起来只是一捆,撒将直来便似梯子一般。如与外边约得停当了,便从梯子走到梧桐枝上去,把索头扎紧在丫叉老干,生了根。然后将板索多抛向墙外挂下去,分明是张软梯,随你再多几个也次第上得来,何况一人乎?”如霞道:“妙哉!妙哉!事不宜迟,且如法做起来试试看。”笑嘻嘻且向房中取出十来块小木板,递与夫人。夫人叫解将秋千索来,亲自扎缚得坚牢了,对如霞道:“你且将梯儿倚好,走上梯去望外边一望,看可通得个消息出去?倘遇不见人,就把这法儿先坠你下去,约他一约也好。”
如霞依言,将梯儿靠稳,身子小巧利便,一毂碌溜上枝头。望外边书舍一看,也是合当有事。恰恰任君用同方务德外边游耍过了夜,方才转来,正要进房。墙里如霞笑指道:“兀的不是任先生?”任君用听得墙头上笑声,抬头一看。却见是个双鬟女子指着他说话,认得是宅中如霞。他本是少年的人,如何禁架得定?便问道:“姐姐说小生甚么?”如霞是有心招风揽火的,答道:“先生这早在外边回来,莫非昨晚在那处行走么?”任君用道:“小生独处难捱。怪不得要在外边走走。”如霞道:“你看我墙内那个不是独处的?你何不到里面走走,便大家不独了?”任君用道:“我不生得双翅,飞不进来。”如霞道:“你果要进来,我有法儿,不消飞得。”任君用向墙上唱一个肥喏道:“多谢姐姐,速教妙方。”如霞道:“待禀过了夫人,晚上伺候消息。”说罢了,溜下树来。任君用听得明白,不胜蹊幸道:“不知是那一位夫人,小生有此缘分。却如何能进得去?且到晚上看消息则个。”一面只望着日头下去。正是
无端三足乌,团圆光皎灼。
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落!
不说任君用巴天晚,且说筑玉夫人在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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