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定亲的事传到江南,宝钗听说是定给了刘姥姥家,笑道:“当日姥姥带着板儿到府里玩时,板儿就同巧姐儿就见着了,两人还换了佛手同香橼,如今想来,竟是缘分早定的意思!实在是阿弥陀佛。”
莺儿也笑道:“真是的呢。事情的缘分可真是大姑娘的名字,巧得不能再巧了!只想想奶奶,冷香丸没了,偏又犯了嗽症,我想起早年间还没遇见那和尚时候的样儿,心里真是急得要哭出来了。哪里想到还有个云姑娘,竟是个云神医!扎扎针,吃两回药,奶奶就见好了!若是云姑娘没同咱们在一处,可怎么样呢?确实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呢!”
湘云听了笑道:“还不是那时候你们都各回各家了,只有我孤鬼一个,好容易在大嫂子那里寻着些可看的书,大嫂子见我喜好这个,特地又给我找了些出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医术竟如此玄奥有趣,就一头扎了进去。再后来……也幸好有这东西可想可看,才能稍忘了外头的繁杂事体……”
宝钗瞪莺儿一眼,赶紧打断道:“都过去的事儿了,说他干嘛。如今这么不好?不自在?日子就在眼前,想前想后都没用。”
湘云笑道:“宝姐姐你别怪莺儿,原是我自己一时感慨罢了。虽是过去的事,却是真事如此,有什么提不得的,我早不在意了。”
又道,“哎,四丫头让我弄的那药又该挪地方了,什么借星引力,我就不该搭她那茬儿!”嘴里嘟囔着,到底起身去了。
宝钗看着她走了,又想到自己的打算上。湘云同宝玉自小相得,在黛玉来之前,他两个才是顶好的。便是黛玉来了之后,与湘云有争执时,宝玉也每每居中调停,或者帮着湘云向黛玉告饶,可见情谊。如今湘云遭了错待,虽得容身在此,难道一辈子这么下去不成!想着,倒不如……倒不如索性做成一家,相伴着一辈子也罢。只是自己嫁了宝玉在先,这话如何说得出口?难道让人好好的侯府千金来做妾?还是学那没规矩的弄个平妻之说?在老爷那里就过不去。唉……却是一时得不着个两全的主意。
贾政如今在这小镇上开了个私塾,专门教小儿们蒙学,竟是十分上心。小镇上人只知道这位原是在京里当官的,如今开馆授课,且束脩收得不多,倒真送来了二三十个七八岁的孩子,贾政那套君子处事之道,教蒙学却恰当得很。
宝钗把巧姐儿许人的话同众人说了,又请示贾政给巧姐儿预备嫁妆的事,贾政还是那句你们看着办,便都不管了。宝钗领了命,自去安排不提。从前巧姐儿原有的那份嫁妆另说,又按着府里的等例,比着如今的境况,准备了一份官中的。又在江南采办了些新巧时兴的首饰料子,买了些不打眼的好木材,陆陆续续办齐了,雇了船送往京里。
待到了京中,李纨另安排人打制家具不提。巧姐儿同平儿都来过了,回去的时候,巧姐儿忽然对平儿道:“从前总有人在我跟前说老祖宗偏心二房,如今我想来,大概是我们那头做人本就没有老爷太太、哥哥嫂子们厚道。若今日翻个个儿,活着的是大老爷,做主的是后来那处处讲规矩的二奶奶,这些?嫁妆?恐怕想都不要想……待自家子孙尚且如此,何况隔房的?那时候就听了许多大老爷大太太巧妙法子多占家产的话儿,唉,如今回头看看,不是笑话?……我可万万不能变成那样的人……”
平儿只好摩挲摩挲她头顶,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忠顺王叛乱一案主谋早定,细节却追查日久,猿獠岭上群匪身份水落石出,已是多半年之后了。见卷宗上小头目们所言,贾府贾蓉与贾环和猿獠岭上大当家相识,竟起意借山贼之手,劫掠自家侄女妹子,真是闻所未闻之事。那两人的尸首,在城中曝尸三日后,便丢到乱葬岗上了,早饱了兽吻,哪里还有踪影。只是事情仍需告知当日苦主。
贾家众人早知猿獠岭群匪伏诛的事,没想到如今又挖出如此□□来,难怪那时候贾环不见了踪影。贾政听闻此信,一病不起,临终前只对宝玉道:“光宗耀祖指不上你,顶门立户也指不上你,只是这些细想来也不能全怪在你身上,实在是从前满府上下疼宠太过,彼此耽误了。如今我自知命不久矣,对你也没了别的指望,只望你莫要在外生事,能看护弱弟,延续香火,便也够了。如何,或者连这个你都不能答应?”
宝玉含泪磕头应了,贾政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京城得知消息,李纨同迎春巧姐儿都要回南奔丧,林府自然也要遣人前往,连南诏国都遣了人来。
只寻瑎欲哭无泪。无他,盖因他那坎坷多舛的婚事,先逢礼仪之争,后逢北地大战天地异变,之后忠顺王起兵叛乱,平乱后朝中大案迭出、人事变动汹涌如潮,好容易余韵渐歇,礼部官员才顾得上自己这头,正要商议婚期,那头新娘子的嫡亲舅舅没了……
苍天啊!……难道是警幻还在闭关的缘故?……不对,只怕她醒来事儿只有更乱的……
在给贾政治丧期间,贾兰也回来了,气势大异从前,虽还是少年郎,观之却有雄兵大将之势。只磕了头,守灵至五七,待贾政灵柩入土后,他又走了。别个还罢了,宝玉看他行状,眼中常常似悲似喜。
宝钗在料理贾政丧仪时晕倒了,被湘云诊出两个多月的喜脉来,众人亦喜亦悲。喜在有添丁之盼,悲在贾政走时还不知自己已又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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