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经入帐后,先给周绎行了大礼。
周绎自然不受。
“文远君乃是人杰,更是周绎长辈,绎不敢受此大礼。”
怎料萧长经坚持要拜。
“此礼二公子受得。”萧长经道,“长经此番前来,虽有故友之情在前,又有兄长之命在上,却也是长经所愿。长经不是那摇摆不定之人,既然来二公子帐中,自然是心中有了决断。劳二公子高看一眼,虽不知凭这拙舌能否说服燕国新皇,却少不得要为公子尽一番力,虽死不敢稍悔。”
周绎爽朗一笑,果真不论辈分,执了萧长经的手道:“能得文远君效力,绎愧不敢当。奈何形势紧迫,百姓又实在可怜,只得劳文远君走这一遭。无论成败,文远君为苍生涉险之功,跋千里伯助之情,绎必铭记于心,终吾一生不敢或忘。”
萧长经大笑,赞周绎道:
“二公子合该掌这万里江山!”
周绎谦道:“此话言之尚早。所幸有文远君在,燕国覆灭,也是指日可待之事了。”
二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夜深方各自歇下。
次日一早,周绎才睁眼,便让自己的亲兵去服侍萧长经梳洗,想着今日梳洗过后,便该送他往临水去了。
亲兵应“是”,自去萧长经帐外呼唤。
然而亲兵唤了许久也没听见有人答复,掀开帘子往里瞧时,才发现那萧长经并不在帐内。
因萧长经此行隐秘,魏军兵将几乎都不知来的是何人,见萧长经仙风道骨,以为是周绎哪里来的朋友,也便没太在意。因此亲兵打听一番才得知,原来天还没亮萧长经便起身,将自己收拾得十分利落,独自一人骑马往临水城方向去了。
“听守着贵人营帐的卫兵说,贵人临走前留下一句话给二公子。”亲兵跪地禀告。
“是什么话?”周绎嘴上问着,心里大抵有了答案。
“那位贵人说,五日后若他不回,且没有别的消息传来,教二公子早做准备。”
周绎闻言点头,心中十分感慨。
这萧长经倒真自信,周绎原以为要十来天,他自己竟留下话说止需再等五天。
若不是周绎知道他的本事,只怕要当萧长经是个狂妄之徒了。
难怪他至今未娶,等闲之人怕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罢。
翌日,估摸着萧长经已入了临水城,早递了折子求见武承肃,周绎才将萧长经前来相助的事告诉魏军将领们。
众将听了无不欢欣鼓舞,仿佛明日他们便要胜了一般。
且说萧长经一路骑马而行,午前便到了临水城。
这一路看得他触目惊心。
虽然魏军没攻城,可京畿一带能跑的人早都跑了,余下的不是老弱妇孺,就是趁火打劫的流氓无赖,若非他有要事在身,真怕耐不住脾气,早提着剑“路见不平”去了。
离临水城近了,情况也便好了许多。
临水城门如今依旧大开。
毕竟魏军真要攻城,也要先攻下京畿一带,确实不用急着闭门封城。
好歹前头还有宁王当着。
宁王虽谨慎,不敢主动出兵,却时刻提防着周绎,断不会轻易便让魏军攻到城下。
可城门即便开着,也极少有人出入,想必是城里人早知京畿一带不太平,而城外的人都跑远了吧。
守城的士兵拦下萧长经,正准备细细盘问一番,萧长经便拿出梁国国主的手书。
“尊使请入城。”领头的将官确认了手书,立即教人放行。
萧长经就这么骑着马一路到了皇宫门口。
听说梁国来了人,宫里便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梁国与魏国交好,这事大家多少知晓一些,加上总有人听说过萧长经的“事迹”,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不过才半个时辰的工夫,武承肃与萧长经还没结束客套时,宫里便人尽皆知了。
有人内心盼着萧长经说服武承肃投降,好歹让他们这些宫人能有个活路。
有人却暗暗骂梁国落井下石,直言萧长经不是个好东西。
阳筠与段氏恰好在一处。
水华来回禀时,阳筠正抱着瑄哥儿看池子里的荷花骨朵,待水华把话说了一遍,阳筠还是指着打着卷的嫩叶与立在上头的蜻蜓给武存瑄念诗。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武存瑄跟着认真念。
段氏爱怜地看着她,默默走过去将瑄哥儿接过来抱着。
坠儿过去,扶着阳筠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
阳筠也不说话,才刚坐下便拿起茶盅来,似乎要喝茶。
“茶凉了,让她们换了热的再喝。”段氏说着,将武存瑄又递给芙蕖,自己则亲自过去夺了阳筠手中的杯子。
阳筠便由着她夺去,依旧不肯言语。
段氏重重叹了口气,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萧文远是怎样的人,娘娘也听到过。他这时候过来,分明是要帮着魏国了。只不知陛下会作何反应,妾身想早些打算打算,竟也不能的。”
“你且打算你的,尽力而为罢了,真要不成也不必伤心,好歹试过。”阳筠忽然开口。
段氏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觉得无力,叹道:
“早先并没想过会有今日,以为宫里孤苦寂寞的日子总是看不到头的,不想竟这般容易就教人看到尽头。
“可也就是到了如今妾身才终于明白,一切打算都是无用,谁知道老天愿不愿意给你这条出路呢?
“说真的,有时妾身真羡慕从前的姚良媛,一早便看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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