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祯自那夜离开后,果然如他所言,再也没有踏足云台宫。
四月十二日,前方传来消息,由于两国历来交好,边境并未设大量兵士严防。加上他们疏于操练,南渊国的军队只用了十数日便经轻而易举地攻陷玖河郡,继而在大周境内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而此时恪亲王所率的朝廷大军,还在赶赴西南边境的路上,前途未卜。
这段时日京城阴雨绵绵,夜来潮湿窒闷,便叫人难以安寝,总是噩梦连连。阿沅时而梦到两兵交战,浮尸千里,流血漂橹;时而又见靖屿率兵凯旋而归,却在城门与皇帝兵刃交接,兄弟相残。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直到采薇来叫起,还未彻底清醒过来。
采薇见她神色恹恹,关切道:“左右这阵子也不用去中宫请安,小主不如再多困会儿。”
崇晖久病不愈,皇后免去了各宫妃嫔的每日请安。阿沅望望窗外阴沉的天色,眼前隐隐浮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那样温暖明亮,仿佛阴霾已久之后的一缕日光。
“不必了。”她习惯了自己更衣洗漱,原不用这些人伺候,便随口问道,“琪芳呢?怎么又不见她?”
“小主忘了,琪芳姑姑偶染风寒,告假了几天。”
阿沅颔首道:“你与她住在一处,也该多照应着些。”她理了理衣襟上的盘扣,“上回皇上赐的那盒铁皮石斛还在不在?“
采薇道:“收在库房里呢。”
“那铁皮石斛是极养人的,待会儿你拿去给她,让她好好保重身子。”
“是。”采薇白净的脸上微露困惑之色,“不过琪芳姑姑这阵子总是外出,奴婢也不常见到她。”
阿沅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奇道:“哦?病了还这样忙碌?”
采薇道:“奴婢也不清楚。听宝同说,她不当值的时候,总爱去珍宝馆那边,想是有什么知交故友吧。”
阿沅淡淡地点了点头,用过早膳后,便唤来采薇:“你陪我去一趟羲和殿吧。”
她原是趁着闲来无事,想去找石泉叙叙旧,顺路问下宫里的情况。谁知采薇错解了她的心思,只道是皇帝久未驾临,自家小主终于按捺不住要去主动前去探望了,便欣喜道:“听说皇上最近都在为边境战事烦恼,小主也该去慰问一番,奴婢这就去准备茶点。”正说着,就飞快地跑了出去,阿沅连拦都没来得及拦下。只是一人神情尴尬,暗自哀叹。
过了巳时,雨渐停了。主仆二人刚走到羲和殿前,却见梅雪沉一袭逶迤拖地水蓝色缠枝莲月华裙,正提着八宝食盒正从大殿出来。看脚步犹是虚浮,似乎尚在病中,一张精心雕琢的脸上却是神采奕奕。
她款款走下玉阶,见是阿沅,便婉声道:“都说妹妹宫里事务繁忙,今日怎么也得空来伴驾了?”
阿沅并不想与她多做解释,只是行礼如仪:“嫔妾参见梅妃娘娘,娘娘金安。”
梅雪沉连忙将她扶起,盈盈浅笑:“什么娘娘不娘娘的,那年秋围的时候还与你姐妹相称。怎么现在真成了姐妹,反倒却生分了?”
阿沅低眉垂眸道:“娘娘言重了。当年幼稚懵懂,不知尊卑有别;如今既为后宫妃嫔,理应奉行礼制,免得让人取笑了去。”
梅雪沉笑道:“现下整个皇宫里,人人都知妹妹荣宠一身。哪还有人敢与妹妹作对,在背地里多嚼舌根?”
听她语气酸涩,似大有讥讽之意。阿沅素知梅雪沉的性子,且不论她是否心机深沉,面上总是与人为善,断不会当面叫人下不来台。可见那日皇帝不顾她病弱之躯,深夜离开华音阁,确实是伤了她的心。
阿沅恭声道:“都是托了皇上和各位娘娘的福,嫔妾不敢恃宠生娇。”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个少女的清脆之音,“原以为你与那些人不一样,却不想你居然也是这样贪得无厌、见异思迁之人,本公主真是看错了你!”
阿沅转首一看,顿时背上一凉,来人正是五长公主绮玥。两年未见,她长高了不少,姿容也愈发明艳瑰丽。那双水眸黑白分明,却有怒火隐隐跳动其间。
她虽年纪尚小,毕竟也是皇帝亲妹,按规矩梅雪沉和阿沅都须向她行礼。绮玥并不回礼,只是迎着日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阿沅:“沅贵人?我真替四哥不值!”
碍于梅雪沉在身边,阿沅是有苦难言,只能佯装未闻,低声问道:“长公主是来见皇上的吗?”
绮玥勉强压下怒气,扬起尖尖的下巴,傲然道:“本公主担心边境战事,也担心四哥和朝中将士的安危。怎么会和你们这种人一样,一味只知搔首弄姿,隔三岔五地来缠着我七哥,让他不得安宁!”
阿沅紧紧抿着唇线不敢开口,同时轻轻按下采薇的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梅雪沉面露羞愧之色,恭敬道:“长公主教训的是,嫔妾谨记心中。”
绮玥冷冷道:“你知道就好。”她若有似乎地瞟了一眼阿沅,“不要像某些人,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更不要学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这话委实说得有些过了,阿沅耐不住正色道:“人言可畏,请公主收回方才那一句话。嫔妾既然成了皇上的人,清白一事最为重要,断断受不起这样的罪名。”
“你受不起?那我四哥受得起吗?”绮玥的怒意在眼中燃烧,“你知不知道,四哥是因为你才答应去率兵南征的!若不是你伤透了他的心,他还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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