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突突几声,小酒馆的堂内,几处灯火忽然灭去。一时间吃惊质疑的声音从各处涌来,酒客们皆在黑暗中站了起来。
此间的八人与两名道人也立时站起。卓燕固是伸手去扶腰间的刀,就连那小道士都去抓作法用的残剑――说它是残剑,实因它全不是为打架而造,算不得兵器。
他并不知道在自己去握剑这仅仅数息时光的黑暗里,身前不远处传来的金铁交鸣声与叮叮细响声意味着什么。而他更不知道的,是背后那缕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劲风,会致他于如何境地。
握剑只是下意识的自保,对一个从未真正习武的少年来说,身处这样的乱局中其实是随时致命的。
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背后的一阵剧痛。不过痛楚似乎未及扩大,他便感觉被谁接了过去。即便如此,他也一瞬间几乎往地上扑去――若非忽然有某个角落的灯火一燃,令他有了刹那的清醒,他想,适才那痛楚足以令自己倒下睡去。
少年道士强自撑住自己的意志,手中的残剑胡乱挥舞着,转身想看看偷袭自己的人是谁,却遇上一闪二次袭来的冷光――冷光与残剑相碰,他退后了足足三步,可是对手之快岂是他能招架,第二招跟上,少年早已慌了,喊了声师父,可是师父却不知何时被混乱的打斗隔远了。
已经全无退路的小道士手腕忽然一紧,被什么人捏住。他想回头却没回得过去,这人已经带动他手中之剑,去迎那迅捷无比冷刃来袭。少年手中之剑如游蛇般震颤起来,他眼花缭乱,更兼手臂也全不听使唤,整个人好似云里雾里,又只听到几声金铁交鸣,便依稀见对面那人目露怨忿之色,向后退去。他身后人略松一口气。放开他手腕;他也出一口气,目光去人群中寻自己师傅,见他也被谁护在身后,放下些心。便又沉沉欲睡。
他不知道这自己所“预言”的“刀兵之劫”持续了多久。仿佛是很快――自己就被人抬到凳上,除去上衣查看伤势。他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被人砍了一刀还是拍了一掌,只觉得痛都变得麻木,有些迷迷糊糊。
等到完全睁开眼睛,头脑倒清醒起来。适才对不上号的人和事。都一一对应起来。对,就在方才灯灭去的瞬间,从窗外、堂里都窜出了人来,向这八个人中的某一个人动手――那个穿着白色衣服,被称作“程左使”的人。光亮的瞬间他记得自己看见程左使被多人围攻,而周围诸人也都在力战――似乎是对方来了很多人。至于自己,是被一个什么人先自背后偷袭了第一下――终于发现并连忙过来接过的,是那个叫许山的人,然后灯火亮的瞬间再施偷袭的是第二个人,而那个握住自己手腕替自己运剑挡了两刀之人――他没看清。只瞥见是带点黑色的衣袖――或者至多有些许暗红。那――多半是那个留下自己的、被他们称作“单先锋”的人了吧?
他还好吧?程方愈的声音在问。
没什么大碍。甘四甲的声音道。受了些掌力,幸好许组长接得快。
他说着,小道士已感觉到自己被他拍了拍,能坐起来么?
唔,能。小道士自然不甘示弱,连忙拉上衣服坐起身来。不过,仍有几分头晕。
他没内功底子,恐怕还是辛苦得很。程方愈说着,转向另一边久不说话的老道长。
二位落脚何处?还是带令徒先行休息为好。他说道。
我师徒二人随遇而安,还未有落脚之处。老道人的脸上表情。倒似并不因徒儿受伤而紧张,反问道,诸位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什么事。程方愈笑笑道。二位与我们素不相识,这次冒险提醒。实是有些危险,下次可莫要如此了。
最危险的还不止于此吧。一边的卓燕将那落地的残剑拾起,还予老道士,却向那少年道,如果不会武,不要拿着这种东西乱挥。知道么?
少年心中已肯定了适才紧住自己手腕的人是他,红着脸道,多谢你们救我,不然我早被砍成一块块的了。
他说着,忽然似乎想起件事,脸色一变,掀开衣袖,面色顿时灰了。
我……我的……
众人只见他腕上沾了层碎末――一层枯草枯叶干碎之后的粉末。没人知道他腕上曾戴过一只草编的“镯子”。
怎……怎么办?受了伤也未多哼半声的少年,此刻却忽然一副要哭的表情,倒让众人有点一头雾水。
这娃有件东西很宝贝。一旁老道开口替他解释。是一个粗草编就的环,他小时候套在脖子上,替他消过灾;大了就戴在腕上,算是他的护身符,跟了他也有好些年了――不过草叶干枯,本来也脆弱易碎,小徒自己也知晓这东西留不久,只是每日小心保护。适才想必是情急,那一位替他一剑挡退对手的大侠不知他腕上有此物,用力之时压碎了――此事,也没什么。
师父……!那少年欲言又止,咬紧了唇,又道,不是你说的吗,我要是没了它,我就……就不能逢凶化吉!
这次它不是也替你逢凶化吉了么?若不是有人握在那里替你挡住对手,你岂非早已不妙。
啧啧道长你别这么说。那壁厢卓燕已经开始挠头了。弄碎小道长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好像有点担待不起,可不要以后这小娃儿出什么事都记我们头上。
你……你……可是……那小道士拼命去忍,但眼泪还是挂了下来。卓燕这下当真是惊异起来。一个枯草环,何至于此?
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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