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五雷轰顶般的巨响,震的这个医疗所的窗子玻璃咯吱吱直颤,一泼泼灰尘从摞起的床单上倾落。又接连来了几记轰响,墙角的几处脱落的墙漆散了一地。
蓝漆白墙,典型的a。
这是八十年代中国政府援建这里的医院,也是这里唯一尚存的医院。
这里的条件十分简陋,照x光的地方,是很早期的x光机;手术室能看见苍蝇飞来飞去;病房里的味道不知该用何词来形容,就是那种孩子躺在地上,有上百只的苍蝇在屋里飞来飞去的那种味道;icu病房——所谓的重症监护室,应该布满各种心电仪器、监护仪器、治疗仪器的地方,只有张床和一台类似家用制氧机。血库,就是空空的一个屋子,没有血。
这里没有药、没有钱、这里人没有食物。这里没有驻华大使馆,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
但有一点好处,他们看病不需要花钱。不是政府给钱,因为这里没有政府,都是国际的一些援助组织,来提供一些援助。
楼道里堆满了人,我每在楼道里走,就有很多家长,拿着孩子的x光片来给我看,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他们需要帮助,可我的帮助又这般有限。
刚刚又送进来一个孩子,满头的血,而医院的纱布都用完了。我将一颗糖递给他,这是从中国带来的,最后一颗。孩子眼睛瞪的特别大,妈妈眼睛也瞪的特别大。那个妈妈给我感觉也就十六岁或十七岁的样子,抱着一个孩子,然后给他糖他也不吃,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令人心酸。
这让我想起两个月前,在一片废墟中救了一位母亲,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母亲满身是血,已经快不行了,而孩子毫发无损。我问这位母亲还有什么话要说时,她说,希望她的孩子好好生活。
好简单的话语、好无怨的笑容,让我没办法在这样快要奄奄一息的人身上看到。我有些震撼,但更是触动。我没有所谓拯救世界的大情大爱,甚至为某些心结一直放不过自己,放不过自己几十年。我就是突然在想,如果时光倒流,我的父母如果还能对我说上一句话,他们又会对我说什么?
我没来的急多想,又是一次空降,轰炸还在继续。炮火中,逃亡中,我似乎看到韩梦琪的背影,可是转眼间灰烟缭绕,又什么都没有。但我相信,也许他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做着同样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世界某个角落相遇。
炮轰一直持续到中午。有可能是武装暴动、可能是恐怖袭击。这里到处都是不同的武装人员,医院里有医院的武装,街道上有街道的武装,社区有社区的武装。
随时在战争随时在生活。
记得一年前,来的当天是欧冠杯的足球比赛总决赛,去住宿路上,就听到乒乒乓乓像放鞭炮似的声音。后来才知道是各种各样的枪声,而且离的非常近,有几发就打在我们的医疗救援车上,那会才意识到危险其实离我特别的近,经常是那种擦肩而过。
有一个摩洛哥医生,跟我同一天到达,跟我住在一个房间。中午,跟着安保出去,然后再也没回来,后来才听说被打死了。我问我们医疗队长,为什么打死她。他说这个可能太多了,有可能在试抢。不知道哪就有枪射过来,就很有可能就在街上被击毙了。
“sophina,你明天走了,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我们医疗所唯一说中文的外国医生有些不舍地看着我。他是从北京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他来的时候身上就穿着印着‘北京大学’的白大褂。他从阿拉伯来,在中国学习,毕业了回来这里工作。
我笑了笑:“只是定期回国检查。”
来这里的人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我之前问过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在浓密动荡的枪烟中救人,在这一秒刚一起完成一个手术,下一秒就看着他被子弹打穿了头骨。其实生活的毫无意义,生命也毫无意义。
他说,‘虽然我的家在迪拜,但是我的爸爸妈妈从小告诉我,你是属于这里的,所以我要回来建设我的祖国。’
而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回国当天,我路过这里唯一歌剧院时,让车停了下来,还是想看一眼这座由中国政府援建的标的物——这里唯一的大型聚会场所——歌剧院。几个月前,这里又发生一起大规模爆炸。在大约两百人聚会在此剧院内,庆祝卫星电视网开播一周年,就在总理发表讲话时,一名年轻女子引爆了随身携带的爆炸物,造成了众多人员伤亡,至少有十人在爆炸中丧生。国家剧院月初才刚刚重新开放,不幸的是悲剧又再度上演。
在几名保卫队的护送下我走了进来。
剧院已经被炸的就剩半个残骸,摇摇欲坠的样子。一边树下有遇难者留下的鞋子,这让我想到了汶川,汶川是天灾,而这是*。
旁边的一个院子里,有个人就坐在地上,十来岁的样子,地上就铺了一个席子。当我走近他时,那一刹那我往后退了一步,这真的是本能反应,不是我嫌弃他或是怎么样,真的是本能反应。因为他腿上的黑纱一撩开先是飞起了一片苍蝇,然后在腿上趴着蛆。我当时看到那个时候心里就酸了一下。
他就是在那场剧院集会里爆炸,造成的伤害。他的父亲、姐姐,反正家里的所有的亲人,都在那场爆炸中被炸死了。他们家只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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