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传,蒙古大军已集结在白水关外,有数十万之众,随时将冲关而下,势如倾盆。川北之地人心惶惶,前几年蒙古犯境,大肆杀掠,已给这里的百姓留下极其恐怖的记忆,而今闻蒙古人又将南下,个个如惊弓之鸟,有能力逃的,或投亲靠友,或亡命逃难,都陆继离开家园。更有些胆怯的、有私心的将领临乱生变,提前投降蒙古,在川内制造混乱,妄图与蒙古里应外合。这些人危害极大,打乱宋军防线不说,更劫掠自己百姓,qín_shòu不如。
阆州(今四川阆中市)境内,某山山腰下有一户孤零零的人家,因为自家的田开在山腰上,所以把房盖在此,以方便耕作。屋里住着老两口,他们并非阆州人,早几年住在更北处的文州一带,蒙古人来,屠文州,他们全家死里逃生。到阆州时,儿子儿媳,还有孙儿,都已经或死或散,只剩下两位老人。如今战事又起,两位老人感觉这次阆州也呆不下去,准备再次南逃。
油灯昏暗,屋外山风呼呼作响,少许从破损的窗户纸贯入,吹得小灯火苗跳动,犹如快熄了。老头正与老伴打着包袱,突然,门外传来轻缓敲门声。
这里可不是会有人路过的地方,两位老人立刻警觉。门还在敲响,听声音,敲门人比较有礼,如果是叛军强盗,别说这样温和地敲门了,早已直接踹门进入。
但他们不理,敲门声似不会停,老头儿大起胆子,轻轻拔起门闩。
开了门,山风灌入屋内,吹得老头衣襟震动,老花眼眯了眯,手掌挡在眼前遮蔽风沙。门外立着两名年轻男子,一个英俊有礼,另一个胡须浓密,身材高大,使人心生畏惧。两人各牵了匹马,一匹是普通的棕色马,另一匹则洁白如雪,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也清晰可见。
老头心中纳闷,马虽不是稀罕之物,但那白马一看就价值不菲,这两人不是普通人。“两位是……”老头儿愁眉紧皱,警惕问。
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珏和王虎。他们在成都惹了事,便精简行装,弃车骑马,赶路到此。
“老人家,我们要到北边投军,赶路到处,前不挨村,后不着店,持到这边有灯火,冒昧过来打扰,还请行个方便,收留我们一晚。”张珏礼貌地说。
老头儿和他的老伴惊讶地打量两人。王虎给人种压迫感,但张珏相貌堂堂,又使人安心。基本可以确定他们不是强盗,强盗要行歹事,哪会这么礼貌,开门时就挥刀砍人了,慌忙招呼,请他们进屋。张珏和王虎就不客气了,把马拴了门外。
老太婆请他们坐,“陋屋什么都没有,实在不好意思,两位壮士先坐一会儿,老朽去看看,弄点吃的。”
王虎忙喊不用,路上已吃了干粮,但老妇还是进了里屋。
老头子与他们相对而坐,聊起话来,“两位壮子要去哪儿投军啊?”
“天水军或大安军,投曹友闻将军麾下。”张珏答。
这不是秘密,不妨说实话,好使对方安心。看这老头儿对他们非常警惕。
老头儿感慨,“哎呀,不容易啊!天水军还远着呢!蒙古人还没来,就已经兵荒马乱,年景不好啊!一上了战场,更九死一生。”
“要是大家都怕死,不去抵抗,屠掠不是更多?依我看,就是要大家都拿起武器,不要怕,不要逃,这样不管鞑子、叛军,都不敢欺负我们!”王虎拍着胸膛说。
老头儿点头更加感慨,“说起来是这样,可真做起来,谁都免不了个怕字,一怕就溃。”说着,老头儿眼中似有恐惧。
张珏环视屋内,房中许多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有些已打进包裹,看来这对老人也准备逃难去了。
他说道:“来时听闻阆州的叛乱已经平息,叛将鲁珍已被知州陈隆之斩首。”
“鲁珍是被斩了,可叛乱仍未停止,鲁珍的手下还在到处劫掠乡民。这些人又散,官军抓不住他们,百姓苦不堪言,山下的村子刚被劫了,那个惨啊!”老头儿痛心疾首地摆了摆手。
张珏和王虎曾路过那个村子,他们到时,叛军散勇刚走没多久,火还在烧,浓烟直冒,到处挂着尸体,孩子和大人都在哭。如果不是如此,他们就在村中过夜,绝不会到这里来。
对这些散勇,除非碰上,不然他们也没办法对付,那些散勇抢光就走,不知会去哪儿,更不知其巢穴在何地。
之前进到里屋的老妇端着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出来了,王虎虽吃过,但他这种大个子从来不拒绝食物,反正张珏又不吃,全数都给他吃了。张珏照例给老人送上串铜钱,老人初不收,不过举手之劳,不敢要酬劳,况且他们还是将到北边打蒙鞑的壮士,怎么好意思收钱。但却还是在张珏一再坚持下,渐渐妥协,把铜钱收下了。
王虎赶路已累,吃饱就想睡,老妇已经有准备,只是屋小,他和张珏得委屈挤一挤。王虎无所谓,有睡的地方就成,好过荒郊躺地上。张珏可不像王虎那样笑得出来,这样挤着睡又不是没试过,王虎体型大,床上一躺,就霸去大半张,再翻身,直接把张珏挤床下去,他睡着了,哪了解张珏的痛苦啊!
“嘘!”张珏突然食指放上嘴唇,禁声。
王虎正帮着老头儿老妇收拾碗筷,见张珏这么动作,立刻闭上与两位老人闲聊的嘴。两个老人也不敢多言,他们本就紧张,现在更加害怕。
“怎么了?”王虎压着声音问。
“有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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