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没有起效果,唐王朱聿锷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也对,永历朝廷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唐藩爵位,他又凭什么要人家总督和巡抚和周士相联合。
王兴带所部兵士改编为太平军第十镇从肇庆去了广西后,唐王就一直留在文村,部下们想让唐王去台山县城,那里条件毕竟比文村好的多,可唐王却不肯去,只说这文村虽是小地方,可山清水秀,他日若能终老于此,人生也无遗憾。
当年广州城破,唐王一家都遇了难,只一个小妾随他逃了出来,十年过去,当年的风华小妾现在也成了中年妇人。文村的苦日子折磨的不单单是抗清军民,也是他唐王夫妻二人。
一大早,唐王便和往常一样,扛着锄头到了那名为王府,实际不过是几间稍大的茅草屋后的空地。空地有几分地,上面长了些小菜,都是唐王夫妻二人自己栽种的。
一个拿锄头除草,一个拎着水桶倒水,夫妻二人其乐融融。累了,坐下歇会;渴了,拿水瓢舀水来喝;出汗了,拿袖子抹上一抹。一举一动直如普通百姓般,没有半点富贵样子。
唐王这辈子过的都很苦,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和自己的父亲、两个哥哥一起被爷爷关了起来。爷爷甚至巴不得他们父子四人去死,狠心的竟想活活饿死他们。
唐王记得清楚,当时大哥朱聿键才12岁,二哥朱聿鐭10岁,而他只有4岁。也不知爷爷为何恨他们,他只知自己和父亲、兄长他们被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小屋子中,要不是暗中有个王府小官张书堂帮忙送些糙米饭给他们,恐怕他们早已饿死在那间屋中。
16年,整整16年!
正在舀水喝的唐王突的颤了一下,他想到自己从那间屋中出来时已是20岁的青年,父亲却已气息奄奄,自此离世。而自己那个爷爷却仍没有转过心念,为了封他爱妾的儿子为唐王世子,竟想取消大哥朱聿键的世子地位。后来,南阳的地方官员陈奇瑜在吊唁他的父亲时实在看不下去,便警告他爷爷说世子死因不明,贸然改变世袭人选,说不定朝廷日后会怪罪。如此,身为唐王的爷爷才害怕起来,赶忙立大哥朱聿键为“世孙”。当年这个狠心的爷爷也去世了。
朱聿鐭苦笑一声,不知该不该恨那个狠心的爷爷。他长长叹了口气,在爱妃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幼年受的苦难再加上这些年吃的苦,使他人显得更加老迈,看着就像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但实际他才49岁。
唐王很佩服他的大哥,因为大哥真的有胆识。他记得大哥当上唐王后的当天,就杖杀了谋害他父亲的两位叔父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因为这件事得罪了朝廷不少大臣。当年又不顾王府官员劝阻,毅然自招兵马北上勤王,结果才从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放出不到半年,就再次陷进了凤阳那座令宗室望而生畏的皇家监狱。在狱中,凤阳守陵太监索贿不得,便用墩锁之法折磨大哥,大哥病苦几殆,熬了七年,终于保住性命。
崇祯十六年,凤阳巡抚路振飞到监狱拜见朱聿键。朱聿键当时已经被磨掉许多锐气,待路振飞彬彬有礼,使后者对他好感非常,并派人对这位唐王加以特别护理。后来路振飞向崇祯帝上疏陈高墙监吏凌虐宗室之状,请加恩于宗室。崇祯得报后乃下旨杀欺凌唐王之陵监石应诏。一年后,在广昌伯刘良佐的奏请下,朱聿键被释放,并被封为南阳王。也是在当年,朱聿键被郑家拥立在福州登基为帝。
大哥死的时候,朱聿锷和二哥朱聿鐭逃到了广东,再后来广东的大学士苏观生他们拥立二哥朱聿鐭称帝,再接着便是唐桂相争。广州城破,自己从城中逃出,辗转来到文村......
一幕幕往事从唐王朱聿锷的脑海中一一浮现,他的神情越来越落寞。父亲死了,哥哥们也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死在了广州,如今,这世上只有他一人了。
唐王咳嗽了起来,幼年时的苦难再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使得唐王身子骨越来越差。
被外面人称为王妃的唐王夫人一只手紧张的握着唐王的手,一只手轻轻的替他拍打着后背。
“殿下,你回屋歇息吧,剩下的活妾身一个人做就行了。”唐王夫人一脸关切的看着夫君,眼神中满是柔意。
唐王平复了下来,他笑了笑,如老农般将裤脚卷起,然后探腰去拿锄头。
“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夫人也笑了起来,没有再劝阻夫君,而是返身准备去拎水。就在夫人刚刚将水桶提起的时候,王兴的部将,留守文村护卫唐王的陈庆却神色匆匆的奔了过来。
看到唐王果在菜院,陈庆松了口气,尔后急声喊道:“殿下,他们来请殿下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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