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玉林禅师在等自己,顺治心中一喜,跟着老和尚往里走。吴良辅见主子心情不错,也很高兴,怕被人扰了主子好心情,便要随行的宫中侍卫统领费扬古带人立即四下散开,不许任何香客上山。
玉林诱的临时禅房,窗明几净,长几上摆着几卷经书和纸砚,禅床上盘腿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和尚,看着其貌不扬,此人正是临济宗一代高僧玉林诱和尚。顺治进屋后,玉林诱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一指对面的竹椅子:“请坐!”
玉林诱那稳如泰山的打坐姿态,长眉疏髯,清瘦安详的面庞,细长的眼睛中射出的超凡脱俗的光芒,令一直心神不定的顺治顷刻间变得心悦诚服了,他规规矩矩地垂手坐着,身子绷得笔直,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诚心接受老师训斥的学童。
坐下后,顺治感慨道:“大师,朕想前身的确是僧,如今每到寺院禅房,见僧家窗明几净,处处洁净,总是好生羡慕不忍离去。说来也怪了,朕宫里差役奴婢数百上千人,怎么就不觉得如这般清爽洁净?”
玉林诱淡淡道:“老衲看来,皇上乃佛心天子,若久修梵行,定能修成正果。”
“朕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师解惑。”顺治认真地看着玉林琇:“从古治天下,皆是祖祖相传,日理万机,不得闲暇。朕祖上信天神,奉喇嘛,而朕却好学佛法,这却是为何?朕是从谁而传?”
闻言,玉林琇眼睛一亮,娓娓说道:“老衲观皇上乃是金轮王转世,夙植大善根、大智慧,天然种性,故礼佛信佛不化而自善,不学而自明,故为天下之至尊,南面而有天下,向明而治也。”
“噢?是么!”
能得到玉林如此的夸赞,顺治心里好不得意,他道:“朕已有皈依我佛之心,但一时又抛不开凡尘。请问大师,朕是了却尘务再皈我佛,还是抛却尘务,即皈我佛呢?”
这话可把玉林诱惊住,皇帝这是想要出家?
心中惊讶,嘴中却道:“尘务未了,凡心不净,即便皈依,亦难成正果。以老衲之见,皇上不如了却尘务之后,再皈佛门,日后一定可成正果。”
顺治听得直点头,说得也是,他身为大清国皇帝,怎么能放弃江山社稷呢?他一直还有志于与历史上的明君们一比高下呢,未见分晓,他自然不甘心就这样循入空门。
他轻轻叹了口气:“大师,朕极不幸,五岁时先太宗早已晏驾,皇太后仅生朕一身,又极娇养无人教训,因此年幼失学。直到九三谢世朕亲理朝政时,才发觉读不懂汉臣的奏章,那时候已经十三岁了。”
正说着,有小沙弥献上了热茶和几盘水果点心,顺治趁热喝了一口,顿觉唇齿留芳,一股热流直涌心田,赞道:“好香,好茶!”
玉林诱那过于严肃的脸上这时也终是现出了笑意,扬声朝外喊道:“慈翁,你也进来吧。”
话音一落,一位身披大红销金袈裟的和尚一手应声而入。
玉林诱指着这和尚对顺治道:“皇上,这位是老衲的大弟子茆溪森,人称慈翁和尚。”
“茆溪森?朕好像在哪里读过你作的偈语,写得实在是绝妙。人生如梦又如戏,生有何欢死何惧?如梦似幻何所依,梦醒却又在梦里。”顺治有些惊喜的看着茆溪森。
茆溪森见自己的偈语竟被当今皇帝随口吟出,心中也喜,乐得嘿嘿直笑。他的相貌比其师傅玉林诱要中看多了,但是,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玉林诱忽然说道:“人生百年,电光石火;本无一物,何染尘埃?随心到处,便是楼台,逐意行时,自成宝相。老衲看来,皇上参禅悟道,决计不难。”
顺治心头一震,定定地看着玉林诱。其实,方才他说皈依佛门完全是一时之念,随口说说而已,而现在,却觉得自己与玉林诱师徒二人竟是如此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岂不是天意?岂不是缘?再说,这老和尚口口声声自己将来一定能得道,不如就拜他为师吧。于是,顺治也是一脸的认真道:“既如此,大师便收朕为弟子吧。”
“这…似乎太早了些。”
玉林诱没想到皇帝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脸上现出了犹豫之色。
玉林诱心中当在犹豫,收皇帝为弟子可不是小事。表面看来佛教已经赢得了大清皇帝,盛极一时的基督教在京畿一带已处于下风。可是,佛教内部却并不是铁板一块,围绕着让大清皇帝接纳哪一个门派,反使佛教各派系旧有矛盾更加激化,而这些顺治是不会知道的。禅宗自六世祖慧能之后,首先分出南岳怀让和青原行思两派,以后南岳系又分为沩仰、临济两支,青原则分出曹洞、云门、法眼三支,合称五家。到宋代,临济再分出黄龙、杨岐两派,至此,禅宗分裂为“五家七宗”。日后,以临济宗和曹洞宗二支独秀,但学禅者又多信仰临济,于是曹洞遂成“孤宗”,因此清初佛界有“临天下,曹一角”之说。
自从临济宗诸憎得宠于顺治之后,京师内外添建新寺,大小佛寺香火骤旺,而江浙一带的礼佛修寺之风更是蔚为壮观。在紫禁城,连皇太后也几次派近侍到万善殿,请和尚们开示参禅要领,宫里太监宫女们参禅拜佛者更多了。如此一来,临济宗便由憨璞聪的法师费隐容写了一部曲解禅宗世亲的《五灯严统》,自诩临济宗为佛门正统,欲借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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