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好是坏,江水源抽了个正方。
裁判按照惯例问道:“正反双方对辩题是否有疑问?如果没有疑问的话,请各自到准备室里准备,时间为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比赛正式开始!”
韩国仁摇着折扇貌似好心地问道:“江老弟,你知道‘目不见’是什么意思么?不知道可别硬撑着!该申请解题就要申请,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万一等会儿到了台上两只黄鹂鸣翠柳——不知所云,那才叫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江水源面无表情地看了韩国仁一眼:“这么简单的题目有什么好问的?怎么,你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韩国仁悻悻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对手难得,就好像匠石可以用斧头轻松斫去鼻端薄若蝉翼的白灰,但前提是要有郢人的配合。没有郢人的配合,匠石的技法再精妙也无法施展。然而世上匠石常有,却不是谁都能当那个郢人的!”
江水源恍然大悟:“原来你想当那个郢人?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我保证运斤成风一斧头拿下,绝不拖泥带水,让你少受痛苦早登极乐!”
“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等会儿到了辩论场上看你还怎么嚣张!”
说完韩国仁带着松江二中队离开抽签室,径自到准备室备战。江水源也和陈荻、傅寿璋等人来到另一间准备室,刚进屋施轩就心急火燎地问道:“社长,‘眼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之前咱们听都没听过?连听都没听过,怎么跟人松江府比?”
江水源连忙安慰众人道:“不用太过紧张,这道题应该绝大多数人都没听过,因为它出自《公孙龙子》中的《坚白论》,而且在书里只有短短的一句,即‘且犹白以目,以火见,而火不见,则火与目不见而神见。神不见,而见离’,自古以来就扞格不通。晚清经学大师、经世大学著名教授孙诒让根据《墨子》的《经说下篇》把此句订正为‘且犹白以目见,目以火见,而火不见,则火与目不见而神见;神不见,而见离’,意思才豁然而明。因为出现较晚,所以绝大多数人对这样的题目都应该感到棘手才对,不单单是我们。”
“到底是省级比赛,连辩题都这么高大上!”曾平不禁由衷地赞叹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中学队曾经一场未胜、一分未得,排在全省最后一位了!遇到这样的题目,普通人连说的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还跟人怎么上场辩论?好在咱们有江学弟,再难的题目到他面前都是一盘菜。”
傅寿璋也拍了拍脑袋:“江社长要是不说,我还以为论题出自王阳明的‘南镇观花’公案呢!”
“南镇观花”是宋明理学中最著名的几大公案之一。据说某次王阳明与朋友同游南镇,友人指着岩中花树问道:“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王阳明回答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既来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
也就是说,你看到花,花就存在,就鲜活地开在那里;如果你没看见,那世间根本就不能存在那一树花开。——如此彻底的唯心主义,自然是马教教主及教众们极力鞭挞的对象,新朝成立以来王阳明和“心外无物”被无数次吊打,“南镇观花”也作为唯心主义的鲜活标本,几十年如一日地被挂在政治课本里示众。
江水源笑道:“傅师兄你还别说,公孙龙子的这个‘目不见’和王阳明的‘南镇观花’公案真还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刚刚江水源背诵的几句古文,听得施轩一头雾水,此时赶紧提问道:“社长,你能不能你把刚才念的那几句文言文翻译成白话?什么目见火见、火不见神见的,听得我稀里糊涂!”
江水源把那几句话写在黑板上,然后解释道:“这几句话的大致意思是,人靠眼睛看见白色,眼睛又必须靠火光才能看见白色,但火光本身没有视觉功能,所以火光和眼睛都无法看见白色。火光和眼睛都无法看见,那靠什么来看见的呢?是靠人的精神来看见的。但单靠精神而没有眼睛和火光的话,精神本身也看不见白色,由此可见,白色是独立存在的。这是公孙龙子论证坚白离的一个例子。后人从中抽出了‘目不见’的论点,即眼睛是看不见东西的。”
陈荻、傅寿璋等人听完之后都面面相觑:“眼睛看不见东西?这不是荒天下之大谬么!如此违背常识,怎么辨得过来?”
“是啊,就算咱们是专业洗地,这个也洗不白啊!”
“咱们还是正方呢!这回完了,只希望别输得太惨。”
……
江水源笑而不语,等他们抱怨够了才发问道:“刚才大家都说‘目不见’违背常识,那我想问一句,常识应该是什么?”
施轩鼓着眼睛答道:“这还用说么?当然是眼睛能看见东西!生物书上说得明明白白,眼睛是接收光线并在大脑形成影像的器官,其原理是眼睛通过把光投射到对光敏感的视网膜成像,视网膜接受光线并转化成信号,通过视神经传递到脑部,从而看见——”
“如果松江二中队也像你这么想的话,那么咱们就稳操胜券了!”江水源竖起两个指头:“首先,这样的解释违背不得涉及现代科技的比赛规则,罚下场一两个人轻而易举;其次,国学里,尤其中医,可不是这么解释眼睛的。打个比喻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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