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瑞朝五十四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还未到冬至,雪已下了起来。
入夜时分,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
叶扬紧紧咬着嘴唇,双膝跪在地上,托着一块木板用小刀在上面一笔一笔地刻划,淡淡的白气从他额头上升腾起来,又落回发丝上凝结成霜花。
最后一个“墓”字连着刻了一百多下才停下手,他揉揉红肿的眼睛,抬起头,去擦头上汗珠,却触手冰冷,头发早已经冻得像铁一样坚硬。
母亲大人之墓!
叶扬呆呆看着手中木牌,脸上透出一种与他年龄不相衬的落寞与悲戚,“母亲今早葬在城外,此时天已经黑了,不能出府,只能等到明天一早再将它立在坟头。”
屋内十分昏暗,叶扬这时才感觉到身上透骨冰寒,他想站起来,膝盖以下却僵冷麻木,稍一动就针扎般的疼痛。
叶扬用嘴咬紧木牌,手支撑着身体慢慢挪到床边,将木牌放在枕边,拉过被子裹在身上,过了好一会儿,身上才略暖和了点。
这是一间很小的木屋,虽然窗户、门板上用薄木板钉得密密实实,但冷风仍从各处缝隙间透了进来,床角水缸中已结了一层薄冰。
环顾周围,他眼中略微有了一丝温暖,这间小屋虽然破旧寒冷,但母亲与自已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十六年来,无论自已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遭到多少唾骂白眼,但只要一回到这里心里就觉得无比踏实和安逸。
在这间小屋里,母亲教自已识字、作画,给自已讲书中的故事,这一切仿佛还在眼前……
屋子另一头的床铺现在只有几堆砖跺立在那里,显得十分突兀,床板在早上被府内家丁拆散,钉成了一副薄木棺材,与母亲长埋地下。
正对着床铺是张长长的条案,上面供着一块描着金漆的长生牌位,牌位前香炉中从未停过的香火也自母亲去世那一刻熄灭了。
叶扬盯着那个牌位,情不自禁握紧拳,眼中有一团火焰升腾起来……
“父亲!父亲啊,你可知道母亲今日已经逝世,十六年来,我们在王府中倍受歧视冷落,每日衣食不饱,家中财物早已典当一空,就算是这样,母亲每日还为你焚香祈福,可你在哪里,在哪里……父亲,你可知道母亲死前连一副像样的棺木也没有!”
手上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肉中,鲜血顺着掌缘滴到木板上,冷风一次,渐渐凝结成晶莹的血珠。
叶扬将手掌破chu含在嘴里,眼眶微微泛红,此时掌心虽痛,却怎及心痛万一?
良久,叶扬长长吐了口气,努力让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将放在枕边的木牌又拿起,平放在腿上,手指贴着木板一个字一个字地轻轻抚mo,“母亲!你为什么要骗我说父亲已经死去,如果他真的死了,你怎会整日看着长生牌位发呆?又怎会临死前指着那块长生牌位迟迟不肯合眼?”
木板不会说话,死去的人也无法回答他,叶扬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当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的时候,屋子里一下黑暗起来,叶扬打着火绒点亮油灯,放在木桌上,看着跳动的灯火发呆。
今夜,这小小的屋子里再也没有一点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咯吱轻响,房门被推开了一点,风一下子鼓了进来,吹得灯火忽忽闪动,叶扬转过头,脸上有了笑容,“大黑,过来。”
一条黑狗从门缝钻了进屋里,冲叶扬使劲摇尾巴。
“大灯吹灭了。”
黑狗呜呜低吠两声,转过身子用脑袋顶着把门关上,回身两步跳到床上趴在叶扬身边,头一拱,大脑袋钻到叶扬怀中。
“大黑,不要顽皮,母亲看到又会说我……”话未落音,他怔了一下,随即叹息了一声,“唉,母亲……她已经辞世了,再也不会有人呵责我了……”
叶扬抱住大黑,头贴着它脑袋,感受着它身体的温暖,轻轻挠抓它颈下软毛,喃喃自语:“大黑,现在我和你一样,从今往后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黑狗在他身下低声呜咽,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了他在说些什么。
“大黑,母亲一直没有和我说过我的身世,每次问起,她都是说父亲只是个很平凡的人,很早就已经死了,可我从来都不相信,如果父亲真的是一个平庸的人又怎么值得母亲这么牵挂?
母亲不在了,这个地方我再也呆不下去了,今天早上在坟前我就已经想好,明早我一定要离开王府,离开这个让人厌恶的地方,去母亲坟旁搭个草棚,结庐守灵……我再也不想看人白眼了,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另眼瞧我……大黑,我走了,就没有人陪你玩了,你跟我一起走好吗?”
黑狗突然蹲立起来,耳朵立了起来,警觉地看着门外。
“怎么了,大黑?”叶扬惊奇地问,他侧耳听门外,却只听到呼啸的风声。
大黑呜呜叫了两声,从床上跳下,到门旁用爪子拔开一道缝,飞快地窜了出去。
叶扬心中正奇怪,嘭!门一下子被人踢开,冷风一下子刮进来,床头书页乱翻,油灯一下灭了。
“小子,滚出来!”门外传来粗旷的声音,火把的光亮在风中忽明忽暗。
叶扬借着光亮走出门外,见院子中有两人站在雪地里,脚踝深陷雪中。
这两人叶扬都认得,个子高的是前宅厨子丁四,个子矮点的姓张,是一个管事,据说是王府总管的亲戚。
“妈的,这冷天气要老子出来,真是晦气。”丁四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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