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早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歇停,荒原上白茫茫一片,雪积了尺来深,那条一刀开膛剖腹的小路早已不见踪迹,独留下路旁两排站卫兵似的白杨树,和耸立在路尽头被高大围墙圈住的灰色庞然巨兽。
排排站的白杨树很像神道两旁的华表,背靠馒头小山的“白马山精神病复健分院”,七层大楼孤魂野鬼似地立在荒野上,简直就是块墓埤!
他娘的,是那个王八蛋选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盖医院?
何鸿伟垂着眼,从七楼窗口俯瞰着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手指捏挤无辜的烟头,侥幸逃出去的轻烟无处可去,很快地在玻璃上形成一片雾气。
“数数日子,也快四年了吧?”何鸿伟默默在心里计算着。
四年前,他孤零零一个人从昌都市第三人民医院,来到避世独居的白马山分院,担任精神复健科主任,四年后,他已经是分院副院长,不过因为院长大多时间待在本院,所以事实上,他就是这所医院的dà_boss。
“咚!咚!院长,3825带过来了。”
敲门声伴随着人语,神游天外的他抽搐了一下,转过身将烟头按进烟灰缸,同时抬头叫进,。
门打开,两名蓝衣护工一进门,立马门神般一左一右护在门口,穿着病号服的瘦削身影半侧着身挤进来。
“嗯!你们先出去,把门带上。常东,来吧!”看也不看护工们一眼,何鸿伟自顾自把上衣连同**脱了趴在沙发上。
老房子,室内供暖不时哐当哐当响,温吞吞的暖气不知咋搞的,闻起来居然有股蒸馒头味儿,不过还是挺管用的,何鸿伟一点也不觉冷,只是日渐中广的肚子碍着,趴下来很不舒服。
“院长,再扎一次,你的五十肩和背部老伤就彻底根治。”常东纯真的笑容从来不变,扎针的手法快狠准,十分钟不到就拔针离手。
“好了,院长你起来活动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何鸿伟站起来双手慢慢举高,伸到最高点撑了撑,又突然往下挥,穏穏当当妥妥地,抿嘴笑笑:“唉!自在啊!常东,谢谢你。”
“那里,我应该的。”收起针囊,常东端起桌上的白磁杯来到饮水机前,帮他续了水。
何鸿伟也不避讳,穿上衣服又坐回他的大班椅:“常东,坐!要喝水自己来,咱们开始今天的诊疗。”
“谢谢院长!”常东自在地拉开椅子坐下来。
何鸿伟低头看看桌上三寸高,厚达数百页的病历,又抬头瞥了病人一眼,手指像弹钢琴般敲打着木桌,咚咚咑咚咚哧,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常东,二十六岁,原昌都市第三人民医院住院医师,入院三年,整个人似乎和刚入院时没啥两样。
三年前,他在三院急诊室执班时突然病发,先是对着空气大声怒斥,然后又完全换个人似的,叽哩咕噜说出一大串没人听得懂的话,表情、语气、甚至声调,完全不相同,就像是两个人互相对骂,只是共享同一具身体而已……妄想型精神分裂症。
刚入院的第一年,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发病一到两次,后来慢慢减轻成一个月一两次,然后几个月一次,最近一次发病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
“这几天感觉如何?”轰隆隆的供暖,让何鸿伟口干耳鸣,逼得他不得不拉开嗓子嘶吼。
“谢谢院长的关心,这几天觉得相当不错,一点犯病的感觉也没有,院长最近好吧?”常东直视何鸿伟的眼睛,态度端正而诚挚,声音不大,却一字不漏。
三年近百回诊断,医患两人都是习惯性地先互相问候,何鸿伟每回听到这里,总是很想发笑,执业二十多年,常东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反过来认真问好的病人。
小伙子挺清爽的,每个星期过来,不论是自己还是身上的病号服,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身上也没有病人常有的馊味怪味。
多好的年轻人,唉!可惜了。
“嗯,还行,谢谢你。”随意应着,何鸿伟低头翻着病历,开始问道:“常东,你是不是还觉得那个什么……嗯,‘魔头’还在你身体里?”
“院长,我没有感觉到有人在我的身体里,甚至不记得曾经存在过,我现在……已经是正常人。”常东面带微笑,说话的速度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像播音员咬字非常清晰,就算何鸿伟想混过去也不成。
何鸿伟瞄了他一眼未接话,又低头继续看他的病历,常东话里的意思很明白,病人说他很正常,想出院。
出院?哼!哼!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难堪,何鸿伟抬起头正好对上常东的目光,小伙子的眼神平静而坚定,似乎还有点特别的含意,可何鸿伟看不明白。
念着常东帮他治肩的功劳,何鸿伟压下心头不快,决定还是先安抚安抚他:“常东,是不是在院里受了委屈?还是少了你什么?嗯?难道王长发又找你麻烦?好吧,我会说说他,不过,他毕竟是院长的人,而且年纪大了过两年就退休,你就多担待点啊。”
何鸿伟堆起满脸笑容,说话如和风拂面,就差拍胸脯保证常东是自己人,絶对不会任人欺负云云。
不过他说话时双手抱胸,下巴上抬,瞇着眼,开口前还撇撇嘴角,肢体语言说可是另外一种意思。
笑了笑,常东坐正身子,抬头挺胸,把手贴在膝头,目光平视,不急不徐说道:“院长,我入院三年,多承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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