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铣原本还心中踌躇,一时间没想到用什么借口来掩饰自己知道如何防治血吸虫病的正是理由,没想到捧哏狗腿子刘三刀刚好瞌睡递枕头,萧铣自然是大喜收下了这个理由。
毕竟,他自己如今才十六七岁年纪,这样的年纪,放在做官上已经是年轻到发指,让人觉得不放心不靠谱了,不过因为科举雏形的出现,做官好歹还可以解释成萧铣读书天才、学问早成。可若是要去行医,在讲究经验积累的杏林圈子里,这点年纪的人胆敢口出大言,只怕立刻就要被当成神棍巫医。
说不得,有送上来的神棍背景可以充一充,那就先用着好了。
“咳咳……本官跟从智顗禅师六年,也不过是学了点皮毛而已,恰巧在臌病上也偶有一得,说出来大家参详而已。”
方清德已经换上了肃然的神色,连连口称:“不敢不敢!如何敢说参详二字,智顗禅师慧眼看破的法子,定然是渊深精湛的了,小老儿跟着学习便好。”
“那本官便不客气了,先说一下这个病的传染预防方案。据本官所知,这种臌病,又叫血吸虫病,是臌病中很特殊的一种。虽然让人肝脏变硬、肝脾肿大、腹腔积水,但是在对肝的破坏力上,却不如别的慢性臌病,致死率不算高。不过这种血吸虫病也有与寻常臌病相比更麻烦的所在,便是传染性很强。
根据智顗禅师多年钻研,是一种看不见的毒虫,寄住繁衍于钉螺之内,而钉螺又常常在冬旱夏涝的河岸、漫滩等处孳生。故而一旦有冬季河水水位下降后裸露的泥滩、春夏凌汛后重新被淹没的地方,那就要重点盯防清扫,只要把钉螺除灭,就不易传播。对于已经染了病的人,其屎尿中也是会带有这种微小的毒虫的,一定要让病人隔离居住、将排泄物在干燥的高处挖坑深埋,万不可埋在地下水丰足的地方,以免再次污染。
此外,在灭杀钉螺之前这段时间,为了保障民夫安全,从即日起只许驾船疏浚,或是在岸边干旱的地方挖土干活。每人都要配备麻布绑腿,层层捆扎结实,才许接触河水,但是绝不允许到水深过膝的地方干活了。收工后要泡脚、并且把麻布绑腿用沸水煮过。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所有民夫绝对不可以再捞河里的螺丝吃了;这次病得最重、已经致死的那几个人,说不定就是吃了血吸虫螺肉所致。”
从方清德到别的医匠,甚至是一旁的兵丁小吏,听了萧铣这般有鼻子有眼的一番长篇大论,都是听得呆了。好半晌,病房中有几个病情稍轻的民夫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萧铣,挣扎说道:“啊!县尊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小的想起来了,赵四麻子和王狗蛋三天前修河沿的时候,就是在用竹篾网箱筛碎石的时候,筛出了不少各种样子的螺丝,然后偷偷留下和一群人自己弄柴火酱豉煮吃了,这狗日的嘴贱,自个儿死了,把咱都害了啊!若不是大人妙算入神,今日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屋里一排床上挤着的几十个病号闻言后在脑海里相互印证,发现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儿,纷纷又哀嚎又庆幸起来。一边臭骂那些吃了螺蛳肉吃死的人,一边膜拜萧铣的神算救命之恩。
这幅情景,反过来把萧铣惊得目瞪口呆:“靠,这都行?爷明明是觉得集中征发徭役害得瘟疫爆发,心中有愧想略微推卸一下责任。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农夫这么淳朴好骗的?这就把所有仇恨值都拉到死者自己身上去了?”
将心比心,萧铣着实不忍如此欺骗“不明真相的群众”。但是既然这个仇恨值拉得这么好,好到都可以去入围奥斯卡最佳提名了——也就没必要再戳穿了真相自堕士气。
病号们哀嚎完后,方清德看向萧铣的眼神,已经与看活佛无二,口中失神呢喃:“看不见的微小毒虫……寄生在钉螺之内……既然是看不见的小虫,县尊大人和当年智顗禅师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呢?老夫行医四十年,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还请县尊大人指教点拨愚钝!”
说着,方清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求萧铣传授秘笈,旁边几个年轻医生也都跪下了。
“唉……你们这是……这种事儿记住结论就好了,知道怎么应对、应用才是关键。至于怎么看出来的,本官也很难教你们啊……”萧铣心念电转,想着找点什么托词,着实想不出来时,恰好捧哏狗腿又来解围了。
“呔!你们这些俗人,还想学佛家秘法不成?不闻天台宗法典相传‘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这种事情,当然只有智顗活佛看得出来了。哦不对,咱家大人得活佛亲传,也看得出来。尔等肉眼凡胎,那是休想!”
“吓!连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都搬出来了?这下神棍的名头怕是不好摘了……罢了罢了,顺其自然吧。”萧铣冷静了一下,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
愉快地接受了救世主的设定之后,萧铣定下的防疫措施很快被推行下去。再没有人任何人质疑萧铣的决定。
钱塘县官库几乎把今年夏季刚刚征收上来的那部分本县户调统统搜罗了一遍,把全部的麻布都拿出来,给民夫做绑腿——倒不是说钱塘县这么穷,居然一个县一年收的纺织品只够两万人做绑腿。而是因为江南地方种桑养蚕抽丝的多,选择种麻织麻布的人家本来就只有很小一部分。
从湖州弄来的船,又改造成功了一批后,增加了坐船作业的民夫规模,即使手工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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