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谁还能够在仙儿的脑海里占着一席一地,除了从小陪伴她长大的醍醐老母以外,就剩下这系了大红花又在树干上一同赏月的小夫君了。仙儿又轻轻低语了一句后,笑容终于在脸上绽放开来。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让方仲觉得整个身心都陶醉其中,仿佛这阴森的溶洞都被笑容感染而变得明亮、温暖起来。
仙儿笑吟吟道:“夫君,你上那里去了,仙儿等了你好久。”
方仲歉疚道:“是我的不对,这几年都不在仙儿身边。”
“几年?夫君不是昨天才走的么?”
方仲奇道:“昨天?”
“对啊,仙儿在昨天之中等来等去,夫君终于来了。”
方仲心忖仙儿果然没有好转,还是神智不清的仙儿,怜意大盛下,微笑道:“终于来了,以后仙儿不再孤单了,夫君陪着你。”
仙儿笑得:“好啊,夫君陪着我,婆婆又陪着我,总有人和我说话借闷儿。”
方仲奇道:“婆婆?”方仲只记得仙儿管醍醐老母才叫婆婆,怎么这里又说婆婆了,难得她还以为醍醐老母活着。
仙儿道:“是婆婆么,夫君不知道?”
方仲摇了摇头。
仙儿道:“夫君怎么会不知道,婆婆都陪着仙儿一天了。”方仲可不敢确定仙儿所说的一天究竟是多少时候,从刚才的几句言语看来,仙儿的神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乐观,那动人的歌词必定是别人教给仙儿唱的。
方仲道:“仙儿方才唱歌了么?”
仙儿点头道:“仙儿会唱歌。”
方仲笑道:“我就是听着歌声来到这里,仙儿唱得真好听。”
仙儿喜笑颜开的道:“没有人说仙儿唱得好听,连婆婆也不说,夫君喜欢听,仙儿就唱给夫君听。”
方仲有心让仙儿高兴,便道:“好,仙儿再唱一遍,我就坐在这里听着。”挑了一块略微有些平滑的大石头坐了,听仙儿唱歌。仙儿的半身还在水里,那玲珑曲致的胴体又岂是一件纱衣能够遮掩,可在她眼中根本就没有男女之防,自然不会有丝毫羞涩,大大方方吟唱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歌声婉转悠扬,倒也十分动听,只是声音略显稚嫩,其中神韵与方仲刚才听到的另一首歌完全不同,只是形似而意非。其实仙儿根本不懂歌词含义,只是有人教她怎样唱她就怎么唱,又怎么可能身心投入,唱出其中意境来。
“……水中央。这个……后面的仙儿不记得了。”仙儿唱到水中央后就再也唱不下去,蹙了眉道。
方仲笑道:“仙儿唱得很好听啊,这首歌是谁教的?”
仙儿道:“是婆婆教仙儿唱的,婆婆唱一句,仙儿也唱一句。可是仙儿记不住,唱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记不全。”
方仲道:“仙儿已经很不错了,这么久都记得婆婆教的歌。”心忖醍醐老母这么大年纪了,也去唱这样的歌,似乎不大般配。或许是她还在年轻的时候唱的吧,与仙儿呆得久了,偶然吟两句昔年老歌也无可厚非。只是当初自己在的时候怎么就没听醍醐老母和仙儿唱过歌,甚至于一路去昆仑时也没听仙儿唱过。
方仲道:“原来仙儿会唱好多歌,以前为什么不唱呢?”
仙儿道:“仙儿只会这一首歌,都还记不住……”
方仲疑惑道:“前面的歌不是仙儿唱得么?”
仙儿摇头道:“夫君要听,仙儿就唱了。若是仙儿不在唱,一定是婆婆在唱。婆婆会唱很多的歌,经常唱给仙儿听。”
方仲忽觉头皮一阵发麻:既然不是仙儿在唱,那是谁在唱?难怪前后神韵相差如此之大,竟然另有其人!
婆婆是谁?醍醐老母早已经逝去,难道是她的魂灵一直随着仙儿跟到了这里。醍醐老母曾严厉斥责自己要照顾好仙儿,如若不然,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可是自己在昆仑山上一呆数年,算不算不守约定!以醍醐老母生前的脾性,一顿扁拐绝对少不了,如今变成厉鬼,更不知要怎样对付自己这个登徒浪子。方仲越想越不自在,颤声问道:“婆婆……也在这里?”
仙儿道:“婆婆一直在这里陪着仙儿。夫君来了,婆婆也好想看看夫君。”
“婆婆人呢?”
仙儿望着方仲身后,伸手一指,笑道:“婆婆就在后面。”
方仲急忙转身,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没有啊?”
仙儿的手指慢慢上抬,指着方仲头顶温柔地笑道:“婆婆!”
方仲的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原本还规规矩矩坐在大石上,这时候往旁边一闪,滑出数步后抬头看向上方。
上方果真悬浮着一条白色身影
白色衣裙
白色的肌肤
一对洁白的玉足
或许是离得太近,方仲所能看到的只有这么多,但敢肯定是——这个赤着双足的人绝对不是醍醐老母。这人无声无息,居然就停留在方仲的头顶上。方仲又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能大概看清此人的容貌。
惊叹!
倾倒!
这哪里是一位年高德昭的婆婆,观其年岁也不过二十出头,那绝代风华,更是方仲从小到大绝无仅见。这白色的人影已然夺去了头顶无数夜明珠的光芒,方仲几乎都要看得呆了。
只是这圣洁的玉容上有种说不出的清冷,而清冷之外,更无一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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