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九月秋高气爽,有风徐来渐有微凉,这日天气晴好,闲来无事,本想与钱氏一起相约去了御花园赏菊,可钱氏身子不爽利懒得动弹,只余下我一人成行。
刚行至承乾宫,就见李氏也乘着步舆出来,排场十足,尽显身为齐妃的派头。只是那略显老态的模样和眼底的憔悴,将她的不如意和郁郁寡欢摆在了脸上。
没想到久无交集,今个可巧遇上了,既是如此,我身为嫔位自然须得依着规矩下步舆见礼,礼数周全,没有因着往日的敌对和她的不得势而轻慢半分。只是有些人惯是给脸不要脸,李氏从来就不是知进退的人,见我示弱反倒是来劲了。
李氏让人停下步舆,也不免礼,只睨眼打量着我,然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看裕嫔这气色当真是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躲在景仁宫里日日得蒙雨露滋润,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呢。可惜花无百日红,却不知这其中有几分是皇上的恩泽。”
我一贯保养甚好,容颜依旧,宛若二十来岁般光鲜明艳,因午膳时用了些桂花酒,脸颊处微醺泛着粉色,眉眼间平添了几分媚态,看着气色确实不错。只是李氏这话却不是什么好话,话中深意不过就是故意暗讽我不守妇道,整日与宫人内侍厮混。
李氏好歹出生官宦之家,又在潜邸为侧福晋多年,如今又被封了齐妃,怎样说来也该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谁知如今竟变得宛若市井泼妇,随便开口便能说出这等污言秽语,当真是让人好生无语。
我虽位分没她高,但这后宫之中,规矩礼数是一回事,背景依仗又是另一回事,如今的她与我一般皆无家族荫庇,且她的儿子弘时虽为三皇子却并不如我儿子弘昼得胤禛的喜爱,再说这后宫中的皇后虽对我忌惮不喜,但与她乃是宿敌,这势同水火的关系便是闹起来,乌拉那拉氏也未必会站在她这边。
仗势欺人谁不会,正好今日也多喝了几杯,我没压住脾气,自顾站直了身子,由着性子怼道:“齐妃娘娘莫不是寂寥幽怨久了,故而看谁都是眉目含春?若当真如此,待我得了机会替齐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求上一求可好?”
“你......你......好你个目无尊卑,不知廉耻的贱人,竟敢顶撞与本宫。来人,去给本宫掌她的嘴。”李氏被怼到了痛处,不顾形象的叫嚣起来。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底气竟然还敢如此嚣张。我扫了眼她身后几个欲上前来的宫人,唇角牵起一个鄙夷地浅笑,无心与她纠缠不清,只淡淡道了句:“齐妃娘娘还是别大费周章了,小心到头来又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都一把年纪了,还是要学着修身养性,好好过日子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还有事,便不叨扰齐妃娘娘的雅兴,先行一步,告辞了。”
说着上了步舆,不理会李氏那咬牙切齿的嘴脸,头也不回地往前行去。
“主子,齐妃娘娘那话甚是难听,今个在场的人不少,只怕传到皇上耳朵里会不妥。”许福多有些担心地提醒。
“我与皇上或许有些龃龉,可皇上也是清楚我和她皆是怎样的性子,断然不会因这几句话为难于我?倒是皇后那边只怕会借着我今日对她的失礼有些动作。”我不以为意地说道。
“主子是故意让皇后娘娘寻找机会借题发挥?”许福多试探问道。
“不知道,只如此揣测,到时见招拆招。果然清静日子过不长久,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怎样也难得安稳。”我半倚在步舆上幽幽开口,望着狭长的宫道想着心事。
到御花园时,早已没了赏菊的兴致。只一路闲步来到千秋亭附近,想着有些时日没去看望年氏,便顺路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打扫的甚是干净整齐,宫人也未有半分怠慢,规矩礼数一应俱全,只是冷冷清清的丝毫没有贵妃居所该有的样子。
刚近年氏的寝殿就听到有孩子稚气的言笑之声,顿时给死气沉沉的宫阙多了几分生气。我这才想起前些日子皇上下旨允了年氏自己扶养福惠。
待宫人通禀过,我一进屋就见着年氏坐在临窗的矮榻上,手里正抱着将满三岁的福惠在逗弄。如今福惠早已赐名为弘晟,只是福惠这名叫着喜庆便就这般叫着,反倒是弘晟这个名字不常用了
“听说皇上允娘娘您自个儿抚养福惠了,今个正好顺路过来瞧瞧。”我笑着落座,探手握了握福惠肉嘟嘟的小手。
清朝的后宫里规定,只有嫔位及以上的后宫主位才有资格抚养皇子,但是任何嫔妃又都不能养育自己的孩子。皇子生下满月后就要离开生母,由他人抚养,不是特定节日,平时也是甚少见面。
有这样的规矩,一来是因为满人崇**武,与自己的母亲分开,避免被溺爱,从而保持民族的坚忍勇武的风格。二来也是防止外戚专权。皇子由他人抚养,使得亲身母子之间感情不深厚,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从而避免皇子一旦继承皇位重用生母亲族,导致外戚专权现象。
当年胤禛会抱到佟佳皇后膝下也是如此因由,故而我和钱氏入宫后都分外庆幸弘历和弘昼是在潜邸出生的,虽说入宫后他二人小小年纪便去了阿哥所居住,但幼时能养在膝下总好过才刚刚满月就要骨肉分离。
不过不久前胤禛为年氏开了先例,将福惠抱回了年氏膝下亲自抚养,这一恩荣可谓石破天惊,让前朝后宫皆有揣测,更是坐实了年贵妃盛宠无双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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