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四条腿跑得快,乡人也无从追击,只能黯然的打扫战场。
独树村的村场前,李兴带领着四骑和百多人的乡兵列队戒备着。其他无大碍的人都在忙碌着,忙碌着搬运财物、安置伤重人员、搜寻乡人的遗体、收集狼尸等。他们已决定搬离此村,要带上独树村幸存之人和财物远离这块险地。
在列队戒备的乡兵面前,一隅摆放乡人的遗体,一隅摆放独树村人的财物,一隅积堆着狼尸,另一隅则用来安置伤重人员。
一场苦战下来,伤亡者将近三分之一,经点算,大小狼尸共计有一百七十二只。虽获胜,可清湾人却全无半点喜悦之色,反是神色黯沉,默然不语。
一场浩难下来,独树村七十来口人,有三十八人命丧狼口,绝户竟有七、八户之多。正规乡兵阵亡者十人,重伤二十五人,大小轻伤者近五十人。第三批的“鱼腩”队伍,阵亡者十二人,重伤二十多人,轻伤六十多人。
这时,老马驮着李健生,在路旁以老牙悠悠磨食着青草。李文与父亲共乘一骑,他为先前惨酷的战况所撼,已忘了跟父亲提疑问题了。此刻处处哭泣声传来,李文心怀戚戚地望着不远处一位大婶,一位女婿家被绝户的大婶。
这位大婶方才跟他们一道而来,在成功击退狼群后,她跑到女儿家一瞧,女儿倒毙在家门口已多时,可屋里屋外遍寻小外孙却不见下落。
大婶顾不上失女儿的悲痛,见人便托寻一位近三岁的小女孩。大婶叮嘱着,小外孙是穿着新新的绣花布鞋,鞋面上绣的是朵粉红色莲花,是她亲手做的。大婶还不停用手比划着荷花的大小、开有几瓣花瓣等细节,她是怕别人也有着大同小异的鞋子而认错人。
大婶探视过井口、田沟,翻找过每个墙角的柴堆,甚至是墙角的砖头也不放过。她边呼唤着小外孙的小名边处处翻寻,在她的心目中是抱有份,外孙藏于某隐蔽角落而避过此劫的祈想。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到最后别人给她只送来了一支残腿,一支穿着绣莲花布鞋的残腿,粉红色的莲花上虽有点点惊心的血红,仍可看出去一针一线都是刚刚绣好的。
此刻,在村场的一隅,大婶腿枕着女儿冰冷的身躯,双臂紧抱一条小断腿哭个昏天暗地,哭得泪如磅薄雨下而不止,力竭嗓哑却不绝。
前天,女儿带着小外孙回娘家,昨晚才回夫家。今晨听到独树村被狼群围攻,大婶二话没说便提着菜刀来救。
大婶共养有四个女儿,三个嫁往外乡,而这小女嫁入同乡的独树村中。离得近,自然是走动最多也是最为亲近,而她也最疼惜这家的小外孙。恶信传来时,老头子却是出乡探女未回,而她膝下又无男儿,所以就只好巾帼亦为英雄,操起把菜刀出征了。
不料,上天不体恤她的勇气,不怜悯她这颗炽热爱心,转眼间让她要去面对人天永隔的事实,这怎不教她悲痛欲绝,肝碎肠断。
大婶思起:
昨晚,小外孙女归家前,自己亲手给她穿上刚做好的绣花鞋。小外孙女雀跃的在地上左伸伸腿看看,右伸伸腿瞧瞧,又臭美的转几圈后,才带着铃声般的串笑扑到自己怀里。她以嫩软的小手环箍自己的粗脖,嘟着粉肉的小红唇对着自己的老脸颊狂亲,欢喜地直嚷嚷:“婆婆,我爱死你了!我死了都会爱着你的!”
小外孙童言无忌,不料却是一语成谶。念及此,大婶才竭哭稍息之心,复为恸哭欲绝。她仰天几声嚎哭后,又对着血迹斑斑的小绣花鞋乱亲,状如疯子般自诉着:“婆婆也爱死你,婆婆还要给你做好多好漂亮的小鞋鞋!”她泪泉淌下,打湿已凝固的腥红,被染个满脸血红而不自知。
看着这一幕,李文如不少肃立列队的乡兵般,不时伸手去拂掉空中不断飘落头上的灰烬,收手时却是去偷偷拭掉眼角的泪珠。
粉人焉在?忍抱残肢舔血亲!
阴沉的天穹之下,柴烬缓缓飘落的村场上,李兴也如乡兵们般哽咽说不出话来,只怕话一出口别人便听出自己的哽音。众人都在肃然无语,等待着收拾好一切后撤离,远离这伤心地,或等着该死的狼群此时敢再来犯,必给它们个痛头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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