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垂着眼睛答道:“是!”又从跟着的司杏手里接过两个蓝布绸子,双手奉给大太太:“母亲吩咐女儿抄的女训,女儿抄完了。”她打开一个蓝布包,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又拆开另一个道:“女儿闲着,便为母亲坐了件综裙。”
大太太扫了一眼桌面,一个包里里面整整齐齐叠了许多稿纸,上面字迹清秀,笔锋有力,她识得析秋的笔迹,另外一个叠着一条棕红色的综裙,襕着裙裾阵脚细密,是费了很大的功夫的,大太太目光自桌面移过,抬起脸看着析秋,语气里有让人辨不清的情绪:“东西都放着吧!”她顿了顿又道“禁闭了这半月,可有想明白缘由?”
析秋始终半侧着头,听到大太太的话,点头道:“女儿想明白了。”她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大太太的脸上:“母亲对女儿用心良苦,是女儿一次次辜负了母亲的教导,女儿错了!”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大太太叹了口气:“别哭了。”她突然伸手去拉住析秋的手:“你这孩子,平日里我道你多稳重,没想到那节骨眼上,竟扯了后退!你可知道,你那日在武进伯府失去的不但是脸面,还失去了什么?”
析秋身体一怔,大眼蓄着泪水,懵懂的看着大太太,一副不明白大太太在说什么的样子。
大太太摇摇头,一脸惋惜的叹道:“你不懂!”她道:“那一日伯公夫人可是看中你了,还说想和我讨了你去做她的三儿媳妇,可是出了那事后,伯公夫人就改变了主意,她又改成了你三姐姐。”
析秋惊讶的抬头,不敢置信道:“看中女儿?”
大太太点头道:“是啊!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迟了。”她恨铁不成钢的点了析秋的额头:“你这孩子,也是命不好!”
析秋满脸的错愕,手紧紧捏着帕子,脸色很不好看!
大太太眼里划过丝笑意,满意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不过,这门亲事我还要和你父亲商量商量,最后还没落定!”
析秋不说话,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懊恼和悔意之中,默默的坐在绣凳上,直到其他三位小姐进来,她都无所觉般的坐着发呆。
佟析砚推了推析秋道:“六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又伸手摸了摸析秋的额头,确认她没有生病才收了手。
析秋回过神来,笑容有些勉强:“没什么事!”又深看了眼佟析言:“三姐姐好!”这边佟析玉也朝她行了礼。
这一切都落在大太太眼里,心里残留的对析秋的一丝顾虑和怀疑,也不由打消了。
若是故意的,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惊怔,那日房妈妈说时她就说,六丫头不过是庶女,有机会进武进伯府,又怎么会不愿意,现在看来还是房妈妈疑心太重了。
佟析言比以前的话更少了,人也瘦了很多,乖巧温顺的坐在旁边。
几人坐在大太太这里,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钱妈妈在门外掀了帘子道:“大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
大太太率先站了起来,析秋几人按照齿序,随着大太太迎了出去。
析秋低着头,就看到一个海蓝色官袍并着黑色的官靴跨进了门,房间里立刻就充斥低低压抑的气氛。
大老爷进来却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进了卧室,大太太也随后跟着进去了,佟慎之和几位小姐一样,站在正堂里候着。
不一会儿,大老爷并着大太太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大老爷换了官袍穿了件墨蓝的家常道袍,坐在了主位上,大太太隔着桌子坐在了他左手边。
几位小姐纷纷和大老爷见了礼。
“都坐下吧!”陌生的声音,在析秋的头顶响起,佟慎之率先坐了下来,析秋几人也按照齿序,分别坐在早就放好的绣凳上。
析秋坐着,余光迅速撇了眼大老爷,随即又是一愣,她是三年前远远见过一眼,那时候大老爷器宇轩昂,磊落疏朗,外表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三年的时间,他仿佛老了十岁,眼角也生了皱纹,但气质却比以前沉稳许多,尤其那双眼睛毫无波澜,仿佛一口深井,暗藏着不知多少沧桑历练。
大老爷高坐在上,目光在几个儿女身上一一看过去,看着佟析言道:“三丫头棋艺可有进步?”
佟析言眼睛一亮,起身回道:“回父亲的话,这几天又寻了本棋路的书在琢磨,只是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大老爷微微点头道:“下棋本也是如此,纵是技艺高湛者也不敢说无人能敌,犹记得前朝有位大学士,研究出一盘棋局,直至几百年后的今日,依旧是无人能解!”
佟析言微微点头,很受教的样子。
大老爷道:“女子还是学学针线的好,平日闲了也能为你母亲分忧。”她说完又去看佟析砚,露出丝笑意道:“诗句到是比以往工整许多,不过底蕴依旧欠缺了些,闲时可看看卢柏章的七言或者新词。”他是在说佟析砚前几个月寄给他的信里所附的那首诗。
佟析砚红了脸,温顺的点头道:“女儿明白,定当细细研读。”
析秋静静听着,心里暗暗惊讶,她没有料到大老爷看似对府里的事磨不关心,但对几个孩子的爱好和特长却知道的这样的详细,看来他并不和他外表所表现的那样冷漠无情。
正想着,大老爷目光已经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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