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鼻子一酸,心里就十分过意不去,三步两步赶回来,飞快地在顾昀耳边坦白道:“子熹,你在江南写的那封没来得及拆的信,我交给皇上了,你……咳……总之……那个……我先走了。”
顾昀:“……”
他从小欺负着沈易长大,好不容易对此人好了一回,不料竟然遭到这种出卖,着实吃了一回现世报。
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结束,顾昀硬着头皮回了侯府——长庚喝了一杯喜酒撂下赏就走了,皇上亲自来已经是表示荣宠,待太久别人也不自在,这会早就在家等他,屋里的灯还亮着。
顾昀路上想出个馊主意,让人拿了一壶烈酒,洒在前襟衣袖上,让自己闻起来像个人形的酒壶,这才屏退下人,装得“踉踉跄跄”地用力推开门。
长庚正在灯下看什么东西,被门外的风和扑鼻的酒气惊动,他微微皱起眉,一抬头就看见顾昀被门槛绊了一下,笔直地摔了进来,长庚忙将手里的东西一推,飞快地上前接住他,被顾昀一双手冰得激灵了一下。
顾昀虽然平时活蹦乱跳,但是不管三伏还是酷暑,手脚总是冰凉,药石毕竟伤身,然而他自己不吱声,长庚平时也不敢表露太过,只好心细如发地小心看顾,而与此同时,顾昀也没再坚持他寒冬腊月里单衣四处飘的习惯,两人之间磨合出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长庚想将他的双手拢进怀里,然而醉鬼不配合,酒疯撒得武艺高强,弄得他左支右绌。
长庚:“子熹!天……这是喝了多少?你今天解禁了吗?”
顾昀哼了一声,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一双手乱七八糟地在他腰上乱摸,趁着长庚忙着对付自己,一把将人推到了桌案边,同时偷偷睁开眼,越过长庚的肩膀飞快地在桌上一扫,居然一眼看见了那封被自己丢到脑后的信,并且还没来得及拆封!
顾昀心里一阵大乐,暗道一声侥幸,当机立断假装撒酒疯,脚下磕绊了一下,侧身撞到了桌案上,将桌子撞翻了,“咣当”一声,桌上的纸笔砸了一地。长庚也险些被他带趴下,忙狼狈地托住他,连拖再抱地将这不老实的人架上床,愣是给折腾出一脑门汗。
那醉鬼仍不肯老实躺下,迷迷糊糊地拉着他叫道:“美人……别走。”
长庚青筋暴跳地问道:“叫谁呢?”
顾昀:“……心肝长庚。”
他声音又低又哑,还带了一点含混,叫得长庚头皮一麻。
顾昀双臂一摊:“陪义父……唔……小卧片刻……义父喜欢死你了……”
长庚:“……”
他整洁惯了,其实很想回头把倒成一团的桌子扶起来收拾好,可是被顾昀缠得没办法,艰难地抉择了一会,在“洁癖”与“色心”中,陛下还是屈从了后者,于是翻身灭灯拽下了床帐。
等长庚第二天回过神来想收拾的时候,发现桌上那一堆重要的与不重要的东西里少了一封始终没下定决心拆看的信,这才知道自己“色令智昏”,又让某人糊弄了。
顾昀装傻充愣的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力举世无双,口风比玄甲上的金匣子还严丝合缝,拒不承认世上曾经存在过这一封“信”,而唯一的知情人沈易自知心虚,每天就会装死,坚决不肯露面作证。
长庚惦记了大半年,始终没有打探出那封信的下落和内容,渐渐的也就不再耿耿于怀了。
想来他当时没有鼓足勇气第一时间打开,乃至于最后给了顾昀可乘之机偷梁换柱,可能是注定了跟那封“绝笔”有缘无分,这岂不是个吉利的说法吗?
真真实实的人还在活蹦乱跳地和他斗心眼,做什么非要知道那伤心话呢?
长庚觉得这回自己大可以信一次顾昀的鬼话——世上本来就没有过这样一封信。
番外六 盛世安康
要说起来,太子李铮的命算好还是不好呢?
其实很难一概而论。
他乃是隆安先帝的皇后所出,是嫡非长,上面有个野心勃勃的大哥,按照常理来看,等他长大成人,很可能会走上一条跟自己大哥拼娘争宠、你死我活地打储君保卫战的道路。
太子生性温柔宁静——温柔随了他的祖父,宁静随了他的娘,二者都不是什么为人君的好榜样,他母后多愁多病,母家没什么势力,本人谈不上野心,也没什么主心骨,很对隆安帝李丰的脾气,曾因皇宠而封后。
然而封了后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比起当年的吕妃大皇子一系,怎么看她将来都是当炮灰的料。
可是命运总是无常,小太子李铮才六七岁的时候,太平破碎,国生离乱。
对于那几年艰难的战争年月,身在深宫的李铮其实并没有很直观的印象,他只记得那一年的份例格外少,那一年初夏的京城热得仿佛锅炉,西天蒸腾着紫气,宫墙内外人心惶惶,进出的宫女和内侍都没有一点笑模样,个个战战兢兢、来去匆匆,父皇已经连日不见,小太子被拘在缠绵病榻的母亲身边,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能听见宫人可以压低声音禀报外面的事,三句不离打仗。
太子太年幼,听不懂大人们都在说些什么,然而却记得这话题总是伴着母后低低的啜泣声。
后来,随着年幼的太子一点一点长大,开始了解周围的世界,大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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