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忽然明白长泰帝为何经常与自己舅舅话家常了。
犹未回想长泰帝其他出人意料的举止,戴权已经从上阳宫回来了,恭敬地道:“奉太上皇特旨:准卫若兰出继后仍续母子、舅甥之情分,出继一事就此了结,不可再生事端。”
长泰帝和忠顺亲王站起来听着,陈麒、卫伯和卫若兰磕头谢恩。
卫若兰清楚,太上皇允许自己所求,让此事了结,到底是偏向勋贵出身的卫伯。
事毕,众人告退之前,长泰帝随口道:“既已过继,又得太上皇额外恩准,尔等便趁着宗祠未掩、影像未收,早些行了正经仪式才是正经。”
卫伯诚惶诚恐的口呼遵旨,心中喜之不尽。
长泰帝喝了一杯茶,因此时尚处封印中,朝中又无大事,想了想,问戴权道:“今儿初四,其他人忙着省亲,各个兴奋得无以复加,皇后不必回娘家,现今在做什么?”
戴权笑回道:“回老爷,娘娘正带人做上元节用的花灯。”
“花灯?哦,是了,每年上元节猜灯谜得猜到正月下旬,今年几个嫔妃正月十五回娘家省亲,上元节乐到月底也未可知。”长泰帝点了点头,站起身,“去皇后那里看她制了什么精巧花灯,顺手也写两个灯谜儿上去,瞧瞧谁能猜出来。”
皇后闻听长泰帝的来意,道:“便是猜出又如何?陛下又舍不得彩头。”
没听到长泰帝回话,回头一看,就见他盘膝坐在熊皮坐褥上,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忍不住问道:“如今海晏河清,盛世太平,便是有什么天灾*,凭下面那些官员的心思,定是等过完了年才来禀告,免得打扰你过年的兴致,那么你又因何故发愁?”
长泰帝叹道:“彩头随便拿件东西都体面,倒是封印前礼部和户部呈上了诸嫔妃省亲所用的单子,加上年底赏出去用作祭祀的恩赏银子又是一大笔。”
皇后听了,莞尔一笑。
诸嫔妃省亲不仅各家耗费钱财建造省亲别墅,朝廷也是要花费不少,赏赐给椒房眷属的金银彩缎之物、赏赐给下人的糕点荷包金银铜钱表礼等物,和春季恩赏银子一样,都得从国库里出。也亏得是从国库里出,倘或从长泰帝的私库里出,他不得心疼死。
可是,即使从国库里出,也够长泰帝心疼了。
侧头想了想,皇后说道:“陛下想法子找补回来不就是了?陛下手里那么些能人。”
“太上皇说朕小气,不许朕与民争利。”长泰帝一脸抑郁不乐,暗地里埋怨太上皇的财大气粗,借给文武百官许多银两,又对亏空之官员宽容,致使国库空虚,抄家所得的财物虽进国库,田地俱作他私有的皇庄,偏偏国库里已经没有多少银两了,太上皇依旧挥金如土。
皇后岔开道:“贤德妃拟定的赏赐清单甚是有趣,陛下看到了没有?”
事关后宫诸事,清单皇后也得过目。似省亲当日的赐物,基本上都是先有清单,从国库中支取,在清单的基础上再多准备一些东西,以备到时发生变故,另行增减。
长泰帝顿时来了兴致,道:“看了,略觉奇异。荣国府的老太君偏心小儿子,大儿子贾赦住在东院马棚子后头,也不嫌臭,建造省亲别墅时又把他东院的花园子给推倒了,囊括进省亲别墅里头,其院就愈加狭窄,只剩几进院子了。小儿子贾政却住在正院,光是妻妾所居的院子都比长兄的大,处处彰显一家之主的气派,人人都说他谦卑厚道,大有祖父遗风,朕横看竖看没瞧出来。在赏赐的清单上,贾赦的儿子贾琏倒和贾政的庶子贾环、隔房的贾珍贾蓉父子一般无异,甚至不如贾政的孙子贾兰,莫不是贤德妃替朕省钱?”
依长泰帝看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是治家的根本,原不能一视同仁。至于皇家,向来不能与臣民相提并论,不能算在其列,即使如此,亦先重嫡,无嫡方立长。
皇后笑道:“我看了,清单上姊妹们的等例亦十分有趣,静孝就不说了,自然丰厚些,算贤德妃懂事。其余姊妹中排在前头的名字竟是宝钗,反而不是自己府里的姊妹,倘若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宝钗原本想进宫的。虽说以客为尊,但在这样的场合,得论出身而赐罢?若非静孝有了封号,只怕静孝也得在那宝钗后头呢。”皇后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猜对了,没有得到册封的黛玉,无论元春赏赐什么东西,她都是排在宝钗后头,和三春姊妹同列。
长泰帝点头道:“我倒没注意贤德妃与娘家姊妹们的赏赐,听你这么说,果然有趣之极。”
命戴权取来清单,细看过后,又笑道:“史太君为尊,应当。邢夫人、王宜人相同,贾赦、贾政、贾敬亦相同,作为贤德妃之父母,和长兄长嫂并族长同列,也算有理。看到后面的等例,我竟真不知贤德妃是何等心肠了,贾珍与贾琏所得已是和身份十分不符,衔玉而诞的亲兄弟竟又与姊妹同列,且这宝钗有,其母其兄却没有。”
再看其他嫔妃省亲所备之赐物清单,除稍显体贴亲生父母外,余者俱甚合理。
皇后笑道:“贤德妃之封号难道就合理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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