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润之刚醒来时,远处金乌西垂,屋外落着小雪。
屋里的丫鬟正轻手轻脚摆着饭,一旁大丫鬟姚黄听到动静,搓着手掀开床帏,见得常润之坐了起来,忙轻声道:“姑娘醒了?奴婢正说叫姑娘起身呢,该用饭了。”
姚黄扶着云里雾里的常润之下了床榻,给她披上外氅。
今年冬天格外冷,听说燕北之地已经冻死了数十人了。
刚从温暖被窝出来,常润之冻得一个哆嗦。
姚黄心疼道:“姑娘身体不好,今年冬已经病好几回了。恕奴婢多嘴,姑娘以后别为这些事生气了,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当。”
常润之脑袋正疼,感觉有一*记忆正撞入她脑海里,听了姚黄这话,顿时觉得胸腔里涌入了一股悲愤,一个人的名字重重落入她心里。
方朔彰。
另一大丫鬟魏紫正从屋外进来,听得常润之起身,性情比姚黄急躁的魏紫顿时嚷道:“姑娘可算醒了,眉姨娘那边说人不舒服,姑爷今儿去眉姨娘屋里了。咱们姑娘也病着呢,今儿还是初一,姑爷本就该来姑娘这边的。姑娘要不要叫人请姑爷回来?”
“请什么,爷们儿晚上要歇哪儿,是爷们儿的事。”
常润之几乎是反射性地将这话说了出来,顿时感到一阵怪异。
她这是怎么了?
这是哪儿?怎么瞧着四周像是古代的环境?
这些人是什么人?古人?
为什么她既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
还不等她明白过来,脑子里一阵剧痛,常润之又晕了过去。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
昏睡中的常润之总算是理清楚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是安远侯府的庶出三姑娘,嫁于户部给事中方朔彰。
方朔彰虽出自寒门,却相貌堂堂,才识过人。元武十六年科考,方朔彰进士及第,常润之的父亲安远侯榜下捉婿,嫡母小韩氏请了媒人,向方朔彰之母沈氏提亲。
沈氏欣然应允,两家交换婚书。
那一年常润之十五岁,风风光光嫁进了方家。
天真无邪的少女以为嫁得了如意郎君,却不知方朔彰本有个青梅竹马苏芫眉。
常润之性情乖巧腼腆,起初也的确和方朔彰琴瑟和谐了一段时间。
可随着苏芫眉来京,她想象期盼中的美好生活,顿时到头了。
沈氏以她过门半年还未有孕为由,张罗着为方朔彰纳了妾。
方朔彰到职后,上司也送了两个美人儿。方朔彰为以表重视,也给了妾的身份。
常润之本就不是爱招惹事的性子,回娘家时与生母嫡母提到方家后院之事时,并未多说。
可就是她这样,沈氏便更觉好拿捏她。再加上方朔彰在户部得上司赏识,越发如鱼得水,眼瞧着高升有望,沈氏在方家便越发不把她当一回事。
而方朔彰,或许是因为鲤鱼跃龙门,思想上也有了些变化。
起初对常润之倒还不错,渐渐的受了沈氏和苏芫眉的言语影响,也有些冷落了这个“没甚趣味”的原配嫡妻。
常润之心里压的事越来越多,生生把自己气病了,三不五时的就请郎中大夫开方子抓药,她的屋子里常常萦绕着药味儿。
方朔彰更加不怎么来她房里了。
今年夏,常润之在太阳下多呆了会儿,便有些中暑。沈氏见了,嗤笑她说:“看你这身条,简直就是个病秧子,还指望着你给彰儿开枝散叶呢?我看是没指望。还是等眉儿以后生了儿子,把名儿记在你名下。”
就因为这句话,常润之心里气得晕倒了。
她本就是庶女,家中还有一个嫡姐一个庶姐,两个姐姐都是相貌人才顶顶好的姑娘,她自知比不过,从小便自卑。
本以为嫁了人了,以后生有自己的儿女,都是嫡出的,也算是一个欣慰,可沈氏这话似乎是笃定了她生不了似的。
常润之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她病得越发重了。
从那件事过去直到现在,近半年时间,方朔彰都只是在每月初一、十五象征性地来她这儿,就跟他去户部点卯一样,图个交代。
常润之心思越来越重,活活把自己逼死了。
“这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接受了这些记忆后,新生的常润之在心里不由感叹。
她坐了起来,一时只觉得饥肠辘辘。正要叫人,姚黄却已经掀开床帏,脸色不大好看。
她一边招呼着魏紫去端温着的茶,一边轻声道:“姑娘可算醒了,刚请了大夫瞧过了,说姑娘这是忧思难解,脾胃虚弱。大夫开了药方,让奴婢劝解姑娘。还望姑娘放宽心思才是。”
魏紫递过密瓷茶盏,欲言又止地看着常润之。
常润之抿了口润润唇,直觉在她昏过去这段时间,又有事情发生了。
“说吧,什么事。”
常润之看向两个丫鬟。
姚黄和魏紫都是她出嫁时,嫡母给的陪嫁,都是安远侯府上家生子。姚黄心细,助她打理嫁妆;魏紫略知医理,性格有些泼辣,嫡母知道她性格有些懦弱,所以让魏紫随她入方家,以防她被欺负。
姚黄从不多嘴,魏紫却是个藏不住话的,听得常润之发问,顿时就气鼓鼓道:“燕归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眉姨娘诊出了喜脉。”
常润之微挑了挑眉。
方朔彰如今不过二十有二,两年前娶妻,隔半年纳妾苏氏苏芫眉,又在半年之内接纳了上司所赏的两个姨娘,后院一共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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