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玄在士夫楼中醒来。
是白虚瑕和江城子带着一群人救下了他们。南宫落华衣衫不整,竟然将大理寺狱中人杀个精光。江城子看到自己的三师兄如血人一般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之中,双脚没踝浸在血河里颤颤巍巍向自己走来,不由也掩嘴欲呕。墨青玄与龙姓男子护住玄幽子的尸体,一左一右倒在风波亭中,白虚瑕飞身抢上,见墨青玄伤口虽多却不重,只是力竭而晕,才长出一口气。他之前并未指望装病能让墨青玄留在苏府,只是希望能让墨青玄多个念想,能够在战斗之时留顾自己的性命回来见他。
墨青玄内息浑厚,又没有什么内伤,是四人中醒得最早的。士夫楼的天字房依旧熏香袅袅,是他喜欢的龙脑香,有着清淡浑厚的余味。白虚瑕的侧脸就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似乎一碰便要远离,便要碎去。
墨青玄躺在此处,突然将一切都想得通透。岳元帅去了,应祥大哥去了,张宪将军去了。
那便去了罢。
人终有一死,岳元帅的死法不是他最向往的,但却是他自己的选择。墨青玄即便不同意,也是尊重岳飞的。尊重他,便也要尊重他的选择。何况这个国破山河在,君王贪南安的时候,死亡对岳元帅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为什么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在风波亭之后,还是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
正是这异样的感觉,让墨青玄性子躁动,难以平息,杀人就像一个发泄的手段,然而杀再多的敌人,也无法抛却这样的感受。只有在白虚瑕身边,他才能略微冷静下来。
墨青玄对周遭感觉一向灵敏,对自然的变化,花朵的盛开,泉水的解冰都是最先感知。野兽一般的本能不知帮他逃过多少次灾祸,而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般惴惴不安。
白虚瑕并未小憩,正抱着麻花琴出神。墨青玄也只睁开了双眼,这样看着他的面容在阳光映照中润泽若凉玉。好吃水嫩的桃子……上次也是这般看着他的侧脸。墨青玄想到此处,不由笑了出来。这无声的笑容惊醒了沉思中的白虚瑕,眼中刹那恢复清明:“墨兄,你醒了!你感觉怎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小白,你怎的还没给这琴取名呢?”墨青玄声音沙哑,“若说不舒服,我好饿……”
白虚瑕笑笑,将麻花琴放在一边:“就知道你每次醒来,都会肚饿。你且等等,我去给你端来盐水清粥。你现在只能吃这个。别吵吵,苏兄他们还在休息。”
墨青玄张了张嘴,又乖乖不语,只点了点头。白虚瑕几乎是飞出门又迅速飞了回来,一勺一勺喂着墨青玄,和他说着风波亭之后的事。
“……落华和苏兄将大理寺狱中的守卫杀得一个都不剩。岳元帅的尸体已经由隗顺大哥秘密送来此处,为了不惊动秦桧等人,暂且安葬在西湖边,就在此处不远。岳元帅死前,在供状之上写了‘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消息不知怎地走漏,如今全临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落华有天蚕寒玉宝甲在身,虽然六仪的‘大手印’有十成功力,但南宫家的内功也很是霸道,没有伤及五脏,不过伤势也着实不轻,怕是要修养几个月。我已通知南宫叔叔,让他尽快来接,如今这几日,落华却是不宜走动。龙兄也受伤多处,和他一同调养。”
“苏兄不愧是南武林盟主,不少成名一流高手殁在他手上。我们赶到之时,都无人相信……他耗力过多,还未醒来,但是并无大碍,嫂子一直看顾着他。”
“但是你大师兄和‘八识心王’海慧一同失踪,至今还无消息,不过那二人都是通天彻地的本领,无须担心。”
“生还的武林群豪已经散去,是我做的安排。如今我们不宜聚众过多,这样即便秦桧查到我们头上,也没有证据。江南四大世家也是他扳不倒的。”
“福国公[1]去质问秦桧岳元帅何罪,秦桧只以三字‘莫须有’为由。”
墨青玄“喀”地捏紧了拳头。
“那日终究还是受了骗,他们只是杀死了岳元帅,应祥大哥和张宪将军则在你们出发之后被腰斩于市。……他们的尸身也已取回,你放心。”
“岳家人有张英和苏兄派去的人护卫,岳夫人与柴娘娘结拜了姐妹,小柴王如今亲自护送他们去云南,应当无碍。只是……只是岳雪为岳元帅他们伸冤不成,抱着岳元帅在她生辰那日赠的银瓶投井自尽。”
墨青玄始终一言不发,白虚瑕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他支撑不住。
“她……”墨青玄忆起当年那个让江山梦教她“驻脸之术”的小女孩,“她今年才十三呀……”
说罢,又是长久的沉默。然而墨青玄的脸色平静,竟然毫无变化。白虚瑕突然有些害怕。
“小白,你知道么,和我们一起去的,有个姓龙的大哥,”墨青玄机械地吞下温粥,“他是龙子陌的弟子,龙子陌救了张颠行的疯病,但张颠行欠着金国,于是便替金国卖命。那天,张颠行也在风波亭。”
白虚瑕不语,只是看着他。
“我和他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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