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玄耳目早异于常人,竹屋之中,仿佛有声咿咿呀呀。
这般清淡模样,是人,还是仙?
墨青玄快步向前,只听那小鸭子一样稚气的清脆声音怒道:“爹爹,雪儿给您煮的鸡汤又被那小子偷去啦!”似是还有跺脚的声音。
又听男声传来,悠悠然然,闲闲淡淡,夹着笑意,又顶认真地道:“雪儿乖,不气不气,你再给爹爹煮一锅好不好?天气这般寒冷,那孩子又不肯进屋,有了雪儿的鸡汤,可能会救他一命呢,雪儿多么了不起,是不是?”
墨青玄霎时便愣住了。突然“喀喇”一声,原来是苦竹最高枝上的积雪被雨打下一块。
他脚下却不停向竹屋走着,竟然已经到了阶前。下雨泥泞,加上心神恍惚,竟然一个踉跄,忙用手扶住阶边竹梁。屋内突然一静,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近向门边,他涩涩地抬头,见一个鹅黄衣衫的小女孩打开门,约莫六七岁的模样,端的是好眉好貌,钟灵毓秀。她蹦蹦跳跳地出来扶住他,张开口却呆了一呆,似是惊异于墨青玄年轻面容边的苍凉风霜,不知是该怎生称呼,但只片刻,还是道:“这位叔叔,您还好吗?很冷吗?”
墨青玄强扯一丝微笑,缓缓摇头,嘴唇却颤抖不已,仿佛冻僵之人。女孩笑靥如花,脆声向屋内喊道:“爹爹,有客人来了!”她见墨青玄依旧呆呆傻傻,不由笑道:“叔叔,您是找我爹爹吗?快请进屋坐吧!”
墨青玄看着她,又娇又俏的小鼻子,红润润的嘴唇,明亮如星辰一般的双眼和那不卑不亢的一双柳眉,还有糖一般甜蜜讨喜的笑容……他不由想起很久之前一个故人,于是更加恍惚。正在摇摇欲坠,只听清朗低沉的男子声音从屋内传来:“喔?此时还会有谁拜访,只怕是迷路的旅人,这位兄台,快请进来避避风雨,歇息一晚,待雨晴山霁再启程罢。”
墨青玄的心里就像被千斤大石狠狠地撞了一下,他苍白着嘴唇,全身抖个不停,就要跌倒在门前。女孩吃力地扶住墨青玄,笑道:“叔叔来尝尝爹爹亲手栽的茶,叫做‘天欲雪’,有我的名字哦!冬天喝一杯,一会儿就不冷了!……叔叔,叔叔你流鼻涕了!”她惊呼一声,却并不嫌脏,扯出一方小小的水红色手帕递给墨青玄,“叔叔风寒很严重,都流眼泪了!爹爹,您快来看看!”
墨青玄接过手帕,看着她的清秀眉眼,终于露出笑容,那阳光一样清澈明亮的笑容让女孩愣了愣,眼前这个又哭又笑男子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她仰起的脸颊上,滚烫得就像爹爹常煮的野菌火锅,而周遭的绵绵冬雨似也浇不熄他身上这样坦荡纯粹的温暖。
墨青玄摸摸她的头,跨门而入。
你是我当时曾照彩云归的明月。
你是我生长在心中的一树梅花。
你是我临安城中,初春的夜晚那第一场雨。
临竹画清风,
安得与君逢。
初见心懵懂,
雨歇西湖东。
共舞长歌梦,
看尽洪荒蒙。
毕生浮尘事,
了然一笑中。
[1]张九龄《登襄阳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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