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天生神魂不全,凶性未泯!有朝一日必会丧失理智,善恶不分,殃及昆仑,掌门勿要铸成大错!”
“掌门三思!”
座下浩浩荡荡的跪满一片,目光直逼座上的谪仙人:“还请掌门三思!”
玉玄玑面色不改,甚至称得上轻柔,他的视线一直凝视在不远处的孩童身上,淡淡道:“拜。”
孩童将嘴唇咬的猩红,像是一匹被扼住咽喉的孤狼,他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群人,仿佛只要他们一动作,他便要扑上去撕扯他们的血肉。
他抬起头,听见座上那仙人说了一个“拜”字。
他咬了咬牙,“砰”的一声脆响跪在地上,拜了第一拜。
众弟子惊恐又愤怒,拔高了声音:“还请掌门三思!!!”
玉玄玑语气柔和,却是不容拒绝:“拜!”
孩童身子一颤,跪在地上又磕了两个头,那地面是玉石砌成,他的力气又大,三拜过后额头瞬间红肿了一块。
玉玄玑站起身,牵住孩童瘦骨嶙峋的手,头也不回的踏出大殿,只留一句:“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玉玄玑的弟子。”
一时之间,殿外日光大盛,万里无云,连昆仑白雪都要融化在这光芒里。
孩童没有说话,仙人也没有说话。
他偷偷撇了一眼仙人纤尘不染的面容,瑟缩了下,心中自卑的厉害。
他恍然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有一次他受了欺辱回家,小小的身体上满是血迹和伤疤,他哭着喊:“别人都有名字,为什么我没有?”
阿嬷那时已经病入膏肓,快死了。她睁开浑浊的双眼,落下两滴泪:“你的名字不该由我来取,不该由我来……”
后来阿嬷真的死了,他没哭,挖了个坑将阿嬷埋了,树枝断了他便拿手,挖了整整一夜,夜里的山林黑的像一只巨大的野兽,阴风呼啸如鬼泣,他胆子虽大,却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升起的柴火很快便灭了,他转头看见阿嬷冰冷的尸体和森然的夜色,忽然就伤心起来。
他没哭,只是眼睛涩的厉害。
从今往后,他便要一个人了。
天亮后,他磕了三个响头,便转身离去了。他原本想立个墓碑,可他不识字,也没钱,只能折下河边的柳枝,插在了坟头上。
他始终牢记阿嬷的话,如果有人愿意赐予你一个名字,那你便跟着他。
他无家可归,便一路走一路逢人便问:“你愿不愿给我取一个名字?”
星辰斗转,日月交替。
没有人,从来都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名字。
——我不该活着。
秦九歌不喜喝酒,却又离不开酒,就好比他不喜窥破天意,却又不得不思尽办法以求来路生机。
有人曾问过他,玉玄玑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秦九歌道:“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
心怀家国天下,却独独没有他,可真是温柔至极又残忍至极。
他这些年走遍了大江南北,喝尽了浮生三欢,夜来梦回时却仍旧压不下心口涌上来的苦涩。
他始终不相信玉玄玑死了。
秦九歌刚入昆仑时,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挨打了便硬抗,委屈了也不说,他知道自己能被仙人收入门下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万万不敢奢求太多。
玉玄玑平日里事务繁多,有时数十天都不能过来看望他一次,他被欺辱之事便一直没被发现,直到某一日玉玄玑不知从哪儿得知此事,发了好大一顿光火,平日里总是笑得慈悲的仙人,为了他却是面色冰如寒魄。
不久后他得了应召搬入掌门大殿,他最后一次站在自己住过的木屋门口,面上无喜无悲,心中却升起了久违的笑意。
他不傻,常年累月的漂泊让他更为懂得如何不动声色的夺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不敢奢求过多,只求玉玄玑这个人。玉玄玑既为他取了名字,他便要跟着他,日日陪着他。
秦九歌丝毫未觉得年仅九岁的他心理有何变态之处,他觉得自己是在报恩。
掌门居住的地方自然比他以前的房屋好的太多太多,玉玄玑此人心肠柔软又强硬,这种矛盾的状态在他身上丝毫没有违和之处,就好像他可以放下身份亲手为自己穿衣束发,却在他做错事后亦能不顾他通红的眼眶执法杖责罚三十棍。
秦九歌看的最多的,不是他温柔的笑容,而是他头也不回的背影。
这让他觉得无望,在往后的日日夜夜,渺小的感情发酵于心底,渐渐膨胀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随时会砰然爆炸。
他追不上他的脚步。
后来他宿于掌门房中,玉玄玑背对着他在案台边处理白日未完的事务。
他的背影好似一团白色的火焰,干净的袖摆在少年眼眶中仿若凝聚了一层又一层的浓雾,灯盏的光芒不及他一丝,少年秦九歌鼻尖嗅着不属于他的香气,目光牢牢的望着不远处的清雅男人,看愣了都不知发觉。
烛火摇曳,倒影成双。
玉玄玑将手中的事务放下,回头望了一眼,笑意浸满眼眸。
他起身走至床边,替少年掩好被褥,轻声唤了一句:“小九……”
再没有下文。
少年的手缓慢又坚定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秦九歌回忆起昔年往事,心底已经没有什么起伏,再烈的酒喝多了不过是涩然无味,再深的感情时间长了也不过成了心头的一道伤疤,早已愈合,却不时隐隐作痛。
又一日天光大盛,人间四月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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