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先说回我爹吧。他找的那个道士——嗯，就是那个建议他娶一个‘最穷最丑’女人的那个道士。‘当初是你让我去找一个丑女人成婚的，谁曾想我就着了道，娶了一个有妖族血脉的女人，现在我儿子变成这个样子，你说，我应该找谁负责？’”
“那狗道士倒也实在有趣，在我爹威逼之下，说了实话：‘大老爷，我们跑江湖的不就是混口饭吃嘛！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心想你应该不会按我说的去做，谁想……您还真那么重口味啊！’——哈哈哈哈！”怪物朗声大笑，仿佛对自己这个冷笑话非常满意，见宁骁龙一丝笑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说道：
“既然这神棍都承认自己是胡说八道了，那我老爹还能拿他怎样？难不成还把他打死啊。那道士还劝：‘按说员外你家大业大，良田富有，便是让小少爷吃一些人肉，又有何妨，还吃不起吗！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便是齐桓公、晋文公，那也吃过人肉，前代朱粲更是最好人肉，言之滋味鲜美云云……您就把这事隐瞒起来，谁又能知晓呢？”
“‘好你个狗泼才！若是让小儿继续恶习，那就先把你给他吃了吧！’我爹骂道。”
“不过他说是这样说，最后也只是随便把这个招摇撞骗的家伙轰走了。至于我，毕竟是他老来得子，也舍不得大骂，对我这行径，最终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却好似得到了他的默许，自此之后，变本加厉，有时竟至于白日之下，兴之所至，杀人取食……一个活人，只吃心肝各一而已，其余弃之不用……偌大一个庄园，竟然渐渐人员稀少冷落……我爹素有善人之名，总有一些瓮牖绳枢之人送子女进我庄园为奴为役——不过这也不够我吃的，久而久之，名声也传遍了周遭村镇，不复有人入我庄园了……”
“我爹终于一病不起。我深深记得，那一天他把我叫到他的床头，拉着我的手不住地流泪说：‘儿啊，爹活了这么大年纪，所庆幸的，不过是你这么一个儿子，所担忧的，也不过是你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你终日这样杀人食肝，以后又如何自处呢？这样的行为又与妖怪有什么区别呢？我大病以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没有了我，虽然家业算是丰厚，但也经不住你再折腾了……有时候我又想，你若真是妖怪，那倒也好，妖族体强魄健，寻常物事也伤它不得，可你偏偏是妖怪的脾胃，凡人的躯壳，他日谁人看你不忿，一砖一石，便可取你性命，悬头于梁，弃尸于市……不如就此收手，斩断前尘，自新改过，不要说以后再吃人了，便是鸡鸭肉食也不要再吃了，当一个寻常的富家子，可好？”
“那次对我的触动很大，我再我爹的病榻前向天起誓，不再吃人。从此之后，我倒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诵读诗书，下田耕耘，饮食更是不沾荤腥，不饮酒水，只吃菜蔬。体能妖血带来的戾气渐渐也消失太半……”
“我爹最终却是久病成疴，没熬两年就去世了……”
说着，怪物倒也似人性未泯，似有悔恨之意。
“只是未曾想到，我爹去世之后，家里平白无故多出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朋故友来……我爹尚未下葬，这些人就拿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房产地契，要分夺财产……更有族中长老，说我‘妖性不泯，吃人饮血，恶贯满盈，不知悔改；心浮气躁，志大才疏，不是守业之人，更有甚者，喊出‘为民除害，防患于未然’的口号，要杀我泄愤。我心中暗自哂笑：我爹留下的田产，不留给我，还能留给你们不成？我守不了祖业，交给你们，便就成了？”
“不过我不发一语，亲戚朋友，但有要求，我一一应允，把十分家财，散去了九分。人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时这帮人又换了一副嘴脸，无比赞我‘心地良善，处事得到，有亡父遗风’了。我爹的丧事也办得风风光光，热闹非凡。”
“停柩半年，我父下葬之后，我又召集亲友，举办宴席。我说‘皇考如果不是在在场诸位的帮助下，丧事也不会办得如此周至。’在场的人无不虚情假意称赞我：‘大郎何须如此，我们所做的都是应该的。只是大郎素不饮酒，不然我等皆要敬你一杯！’我笑道：‘敬酒且就免了。只是我尚有疑问——不知尔等下葬之时，可有此等风光了！’”
“诸人脸色大变。我却已经下令关闭庄园，暗藏的刀斧手一涌而出，刀片翻飞，鲜血溅地，满庄园都是男女老少的哭喊。我更是当仁不让，砍翻数人，破腹掏心——这都是当日我父尸骨未寒之时，扬言要杀我分田的人。在场的人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被杀死，也被吓死了。总之，当日的庄园，已经与地狱别无二致了。便是过去半月后，也没有人敢去那里收尸。”
“自那以后，我便舍了庄园，遁入山林去了。想想，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怪物说罢，怅然出神，沉默不语。
宁骁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听得入神，见怪物似乎不像是他想象中那种黑白不分，眼中只有杀戮的人，壮着胆子胆子问道：“你……家里姓赵？”
怪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怪问道：“你怎么知道？”然后又点点头：“我父的确是姓赵不假。”
“我小时候，好像听过你的故事。”宁骁龙弱弱地说。
何止是听过！他刚刚降生的时候，就是因为有这狗日的的前车之鉴，吓得整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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