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醒醒!”
宽敞的八抬大花轿中,一个身穿桃色收腰长裙,梳着双环髻的丫鬟面带忧色重重摇晃着斜靠在花轿角落的大红身影,接连叫了好几声不见动静后直接从怀中拿出个巴掌大的牛皮水囊,打开盖子往大红身影抛洒而下。
荆无双,也就是那大红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刺目的大红色让她迅速睁大了双眸,随即是失措的茫然,无奈手脚酸软,即便是想挣扎也挣不开丫鬟的掣肘。
“谢天谢地小姐你终于醒了!”桃衣丫鬟丢开水囊抹了一把眼角,急急低泣了出来,“小姐,不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上了荣华公主府的迎亲花轿,雪小姐上了程家的花轿。过了东胜坊牌楼奴婢发现不对劲,这才偷着买通的轿夫爬上了花轿,小姐……”
荆无双长相并不出挑,可她有一双顾盼生姿仿似会说话的眼睛,杏眸大而圆。程志恒曾经对她说过,她眼中火焰足以将他燃烧,她眼中盛满的痴情可以将他湮没,她眸中的水意足以融化百炼钢铁。然而,荆无双现在这双杏眸只余下满满的茫然,眼珠子转了两圈后满是震惊,机械般转头将桃衣丫鬟上下打量了一通,“桃红?”语音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嗯,”被荆无双打断了哭诉的桃红微微抬头,见着荆无双眼眸中的震惊后嘴角禁不住往上勾了勾,丝毫没觉察出眼前人好似不认识她似的眼神,顾自又摇了摇眼前人的肩膀:“小姐,您可要赶紧拿主意啊,再过两条街可就到了荣华公主府了。”
“拿什么主意?你觉得呢?”荆无双藏在流云广袖中的手掌捏成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那极致的痛感让荆无双眸中的惊色更甚,泼醒她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竟像是一行清泪滴落风中。
桃红现在心思百转哪里还能留意到荆无双冷冷中含着讥诮的表情和平日里的任性张扬有所不同,手指飞快解着桃红束腰裙的系带,“小姐,你和程公子两情相悦,又怎能嫁个病入膏肓眼看就进棺材的人。你先穿了奴婢的衣裳下轿子追去程府一定还来得及,程公子一定会妥善安置了小姐的……”
“下去!”突然,荆无双厉声打断了桃红的自说自话,指着花轿门帘重重喝出两个字。
“奴婢会给驸马说清楚……嘎……小姐,你说啥?”那一刻,桃红真怀疑是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荆无双竟然会用这么冷漠的两个字让她走?
“我不会抛下婚事,更不会穿一套下人的衣裳追去程府的。”荆无双手指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拿过一旁大红的盖头擦了下脸上的水珠后迅速盖住头脸,大袖一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子坐得端正笔直。
大红盖头不但挡住了桃红窥视的眼神,更挡住了荆无双眼中潮水般翻涌的情绪!
她明明记得:
她被桃红说动已经是十来年前出嫁那天的事了,当时她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追去了程府,却被荆霜雪的丫鬟拦着亲眼见证了程志恒和荆霜雪拜堂结成夫妻,本来她是想冲上去狠狠扇荆霜雪几个耳光的,可是却浑身无力,被两个丫鬟带到个僻静的院子。接着,程志恒苦苦哀求她顾全大局,荆霜雪还在一旁哭泣着说愿意效仿娥皇女英,然而大启朝历来有纲常律法,男子只能有一位正妻,其余都以妾侍论。
荆霜雪是程志恒拜堂成亲的正妻,再说了,她荆无双半道下了花轿追到程家来私出为奔,名声一败涂地,威远侯为此被人参上一本,身为威远侯的堂叔气得将她逐出家门,于是她一个堂堂威远侯府长房嫡女却只能屈居妾位。
刚开始,她都还维持着长房嫡女的骄傲,可慢慢的,所有的骄傲都被击破,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直到喝下程志恒和荆霜雪亲手送上的毒酒,她才知道当日是有多傻!
可是??喝下毒酒之后为什么再次睁开眼睛却是在花轿中!!!眼前还是十五岁的桃红,伸出手掌还是一双细嫩光滑属于豆蔻年华的肌肤。虽然暂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这一次,不管桃红如何“披荆斩棘”帮她,她都绝不会踏入那万劫不复的“求爱”之路。错误,一次就够了!
上一次,她出了东胜坊牌楼就转身义无反顾追去了西园街,倒是不知道这荣华公主府的迎亲队伍是如此的……冷清!队伍走走停停不说,喜庆的锣鼓唢呐也是时断时续。
对于即将要拜堂成亲的那个人,荆无双知道的并不多。依稀记得荣华公主是当今太后唯一的子嗣,今上登位后,本想封生母为太后,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不了了之。荣华公主含着金汤匙而生,凡事顺心顺意,十八岁时招新科状元秦直为驸马。
不过荣华公主显然对不住她的大气的封号,在她二十六岁一次出游途中遭遇刺客中箭身死,抛下了才七岁的独生子秦瑞熙。秦瑞熙也因为那次刺杀高烧三日,之后便深居简出不复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对外宣称他常年卧床,药不离口,而公主府的人对此忌讳莫深。
照理说,就算是病得快死那也是太后的外孙,当今天子的外甥,这样的人成亲又怎么会如此冷清寂寥呢?个中原因还没理出个头绪,外面的锣鼓声顿时整齐了许多,喜娘那高亢的贺喜声在寂静的公主府门口显得格外清晰又突兀。
“这公主府是怎么回事啊?咱们小姐可是威远侯府长房嫡女,成亲的又是公主府的大公子,怎么会来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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