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恨归恨,龚德裕脑子没糊涂。面前的少年与散花女斗法的情形,他虽无暇看全,好歹也瞄过两眼,加上刚才四人联手攻击的那一幕,无论怎么琢磨,他对三刀之约都是信心十足。
“丑话说在前,龚某不愿占人便宜。小子,你若马上反悔还来得及。公平决斗,输了龚某也认账。或者你把三刀之限改为百刀、千刀,龚某依旧奉陪。但你既口出狂言,今日不分胜负决不罢休!”龚德裕明知对方不会改口,冠冕堂皇、赚名声的话怎么说都不嫌多。
“兴许用不了三刀,接招吧。”清辉回得极轻极干脆,这刀出得也极轻极干脆,竟有几分云淡渺然、风轻悠然的韵味。
龚德裕不屑道:“花架子!”心里却没有一丝大意。对方的短刀样式古朴,刀刃无光,从未听过那柄传说中的名刀与之相符,但作为一个与刀打交道几百年的老手,他越看越觉得不舒服。到底怎么个不舒服,为什么会不舒服,他不愿细想,也不敢细想。
冥刀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如同湖面里荡起的一段波纹,来得不快却也不慢。龚德裕心慌,但看了一眼手中宝刀便又长出了主心骨。
“虎贲”宝刀是三千年前筑刀名家宫离所铸,曾为数位名将的杀敌利器,也不知砍过多少脑袋。它的上一任主人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不过后来辞官入山,悟道有成,将爱刀放入偶得的天火中煅炼,不复凡铁。传了数代后,龚德裕继承了虎贲刀。在龚德裕手里,这刀轻巧得好像七两二钱重的玩具,实际可是七十二斤,就是军中猛将抡一抡也呼呼带风,生劈个骡马什么的不是问题,更不别说修道数百年的龚德裕来使了。
凝神、提刀、高举、运气、劈下,这是用刀者人人会使的起手式,不过做到“行如云羽,势若山岳”的有几人呢?
尚不能也,然不远矣。龚德裕很满意自己的这一刀。他甚至有些惋惜——今日一过,不知何时能够再使出这么出色的一刀?
一直气定神闲的书生和农夫变了颜色,各自用法诀护住自身,免得吃了挂落儿。看样子,龚德裕是真急了,而且是手急,不是心急。手急是能耐,心急是添乱。文雅点的评价叫作一人奋勇,神鬼退避。简约而通俗的说法是——狗急跳墙。
三刀之约,真他奶奶的狗臭屁!厉永迎气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脚尖在铺台的石板上蹭来蹭去。老实说,他原本就不看好那个吹牛的小子,但也不希望那小子是个废物。两败俱伤当然最好,退一步,鱼死了也要把网钻个小窟窿不是?如今倒好,那条臭鱼激将没玩好,倒给龚老虎喂了一把大补丸,更糟糕的是,龚老虎发飙之后,指不定境界大涨,悟出什么新招来,到时候就轮到自己喝汤了。厉永迎有心背后偷袭老虎屁股,终究有贼心没贼胆。
油里泥鳅在心里头怎么翻江倒海穷折腾呢,场子里,冥刀与虎贲刀碰在一起。不能说完全没响动,但针掉在地上的声响都比这个大。这是一怪。
照说虎贲刀霹雳雷霆似地当头砍下来,冥刀才几斤几两啊,那个又冷脸又神气的小子也不像有两膀子蛮力的力士,轻轻一比划哪可能接得下来?但是——就真架住了。此为二怪。
两柄刀,一长一短,一重一轻,搭在一起,悬停半空,谁也不撤,谁也不动。虽说架势摆得不难看,摆久了也很奇怪。
至于这第四怪,书生和农夫见苗头不对,正欲上前一人巴结一个,清辉已撤刀退后,神色如常。而农夫的手刚搭上龚德裕的肩头,后者身栽刀落,却是昏过去了,脸色白得吓人,口鼻渗出血迹。
一刀而已,清辉即大胜龚德裕!
农夫呆立良久,笑有哭容,叹道:“人外有人,阁下一刀可以击败龚兄,在下自问也接不下那一刀。还是回山好,能留得一张老脸。”说罢转身离去。
清辉目光扫过,厉永迎忙道:“人无信不立。厉某素重信诺,绝不抵赖。”一晃下了石台,消失在人丛中。
一刀败走三人,原本不起眼的冥刀与不出名的少年自此成名。多年后,有幸目睹这一幕的人仍会添油加醋地津津乐道一番。
费力不多,解决掉几个麻烦,清辉自是心满意足。要说这一刀制胜,里面是弄了巧的。龚德裕的虎贲刀原本就是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凶兵,染了无边煞气。用天火炼刀时,大概又用了血气滋养,刀身上有一道血纹,自刀柄延伸至刀尖,炼器术中称为血煞脉。有这种血煞脉并不一定是坏事,只是对煞气传导灵敏百倍,倘若运用得当,能增添兵刃的灵性。但后来,不知是谁封了一个人的魂魄在里面,那人死前应该受尽折磨,怨气滔天,又被封了千百年,经常见血,却不能转生,煞气如渊如海。煞上加煞,虎贲刀便是凶兵炼法中有名的“三煞之刃”,集煞气、煞脉和煞魂于一身,威力大增,凶险也大增,这便是福祸相依的道理。清辉修习过万相归心诀和通灵境心法,看出门道后有了一个“引水覆舟”的计策。若能挑动刀中潜伏的“祸”,令宝刀煞气发作,就可不战而胜。说起来,要是龚德裕用的是其他宝刀,少了三煞中的任何一个,后面的把戏都玩不转。
于是,清辉趁着双刀相交时,把冥刀刀煞引了过去。列还嫌不够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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