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阵脚分开,一偏将飞马而出,身后随着四十铁骑。偏将来至耶律齐面前,并不下马,居高拱手道:“久闻耶律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我家将军说了,虽是旧识,如今各为其主,原道只能沙场再会,不期路中相见,不知所为何事,还请耶律将军明言。”
耶律齐不卑不亢,亦是拱手还礼,道:“家门不幸,亡命南朝十六载,布衣白身匿于襄阳。不意是非陡起,宋人难以相容,特前来投奔大汗。天幸有缘际会,还望顾念旧情,代为引荐。”
那偏将点点头,飞马返去。四十铁骑却分列耶律齐前后,将他围在垓心,各自将军器挂在鞍上,脸上木无表情,明摆着中军一声令下,便将中间四人或拿或杀,绝无差池。
耶律燕自小也曾见过郭侃,彼时方五六岁年纪,虽然早记不清面貌,名字却是知道。得知这是郭侃部曲,心中原本暗喜,如此再无差池。哪知通了姓名,对方竟如此冷淡,不来相见,反将兵围住,不禁忐忑起来,悄声对耶律齐道:“哥,这郭大哥怎如此生分?”
耶律齐略略思忖,便明其理,微微一笑道:“这些年我名声在外,蒙古军中将士早将我视作劲敌,多欲杀我而后快。今日之变,突如其来,就连自己部属都不知我已遁走,蒙古军又从何得知?更何况,听闻他长年征战西域,今次或许偶然行军至此,又哪知我是友非敌?他若是开诚来见,我却翻了面皮突施杀手,那他岂不白白送命?三军之将,必不能身涉险地。”
耶律燕闻言方解,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也难怪。”旋即发愁道:“可我们却该如何是好?难不成...死于此地?”
耶律齐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郭大哥若真要杀我,也就是一刀之快。倘若反倒是阿术,刘整之辈,只怕我们想死都不那么容易了,哈哈,哈哈。”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干笑几声。
此时日头已全没在山后,骑兵都打起火把,随风跳突,尽是肃杀之气,区区一炷香功夫,对齐燕两人而言,却是漫长得紧。
只听得马蹄声响,那副将又拨马来到面前,滚鞍落马,躬身施礼道:“将军有话,说是有朋自远方来,本该不亦乐乎,只是如今敌我不明,军情错综,不敢轻断,还望耶律将军海涵。”
耶律齐见那将有礼,心头大石一轻,也还礼道:“好说好说,小弟也是窘迫来投,原本不敢叨扰。事发突然,变起萧墙,小弟潜地而来,便是宋军都不知情,何况蒙古军将。小弟只有一不情之请,望能大军带我同行,待见了可汗,自有分晓。”
那副将大喜,道:“我家将军亦是此意,既肯同行,再好不过。”又正色道:“但须得委屈耶律将军,将手脚锁在鞍上,休息解手之时,自会开锁。将军说了,此乃事急从权,还望包涵,大汗若能包容,我家将军届时自当负荆请罪。”
耶律燕皱起眉头,心中恼怒,却也不敢发作。耶律齐倒是神色自若,哈哈一笑,翻身上马,将两手平平伸出道:“来吧。”
那副将也不客气,说声得罪,从腰后提出镣铐,喀喀两声,将耶律齐两手铐了,又取出一对脚环,将耶律齐脚踝铐在镫上。
副将看了看耶律燕,对耶律齐道:“尊夫人...”
耶律齐道:“是我妹子,与我郭大哥也是故交。”此时便不称将军,改称大哥,显得十分亲热。
那副将哦了一声,忙道:“失敬失敬。”
耶律齐对耶律燕道:“你也上马罢。”
耶律燕也没办法,只得也是如法炮制,将两脚铐住,但因双臂须得怀抱武琼,铐了未免不便,那副将见了,也就算了。又见耶律希亮虽独骑一马,但年纪幼小,便不加锁,令其随在耶律齐身边。
如此一来,若是忽必烈赦免了耶律齐,那郭侃也没得罪耶律齐什么,若是不赦,等于郭侃一兵不损,白捉了一员南宋名将,献俘阕下。管他天平朝哪边倒,总是有赢无赔。
大军开拔,扬尘进了洛阳。
次日四更天明,大军只略略吃点干粮,便即开拔。
耶律齐当年逃难离开蒙古之时,尚不曾亲身带过兵,而今在宋境带兵十余载,已深通行军用兵之道,此时冷眼旁观,不禁暗暗乍舌。这蒙古骑兵雷厉风行,吃喝都在马上,便是乏了,也是卧在马背上打盹,两手扣紧了缰绳,那马也是训练有素,不会走脱了队伍。此次只是东觐忽必烈,并无重大作战任务,亦是行若疾风,若是作战,其机动力,耐久力更是无法想象,难怪纵横欧陆,如摧腐朽。自己于荆襄所督精兵铁骑,与此劲旅相争,若以小队而言,正不知鹿死谁手,但若以规模言,哪里及得此队十分之一?暗想郭侃这支生力军若也加入攻打南宋的序列,只怕宋人前景更不乐观,也不知襄樊能相抗多久。
兵出洛阳东门,向东疾奔。耶律齐心中纳闷,暗想若去金莲川开平(河北塞外沽源县),自应从洛阳北门出,取道并州晋阳(太原),经云中西京(大同),路途最短,大道平坦,却不知为何郭侃军取道向东,舍近求远,无奈自己形同罪犯,哪有资格问话?只得伏鞍前进。
郭侃这路军走得极快,自洛阳东出,方两个时辰,未到晌午,便抵达京西北路,郑州西辅,此处距离北宋故都汴京很近,乃是四辅郡之一。耶律齐不禁心中打鼓,也不淡定起来。原来自打南宋偏安江南,百余年朝野上下,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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