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君是一位记性不太好的剑灵,他不清楚其他剑灵是否也这样健忘,反正天上地下也只有过他一人。归根结底,还是对苍生过于漠视。
云和留在太和主峰的明灯阵一直藏在剑庐,所以他不得不把柳昔卿带回太和,而另一个原因,也是怕自己转过头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到时候还得重新找回来。毕竟他等了这场机缘十万年,虽然本身对时间观念很淡薄,不过将人放在眼皮底下总是没错的。
这三日他催动明灯阵,剑诀剑意一直没断,可心里,却一直打量着那个女魔修。看着她对着那些本命剑喃喃自语,看着她费劲地修好一柄柄残败的、早已失去了主人的本命剑……忘君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这些本命剑无法给她任何回报,但这女修却像是越来越高兴,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时而哭时而笑,难过的时候会抱着一柄剑久久不语,高兴的时候也会绕着长剑转着圈地跳舞。
疯魔了一般。
忘君曾经跟着云和见识过不少灵物,一眼便认出那女修身怀天下利刃最喜的庚金之气,且道源为铸炼之道,莫说是那些本命剑,就连他见了,也会产生些许好感。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当他用这女修找到云和指定的地方后,也会像以前一样忘掉她。
阵法渐渐圆满,他看着那女修的背影,终于开口道:“阵法已成。”
柳昔卿却头也不回地道:“请忘君大人稍等片刻。”
她仍在修复一柄浑身都生了锈迹的本命剑,那剑身已经极其脆弱,不知道它在离开主人后又参与了怎样的大战,只能说现在还未碎成粉末已经是奇迹了。
忘君大人皱眉,但他仍然耐心地等候在一边。
他对剑是有感情的,他记不住人,但却能记住这些剑。剑庐的每一柄剑,当他苏醒后,几乎只用了一眼,便都记住了它们的来历和蕴藏的情感,若是有人能修复这些剑,无论如何,都是值得赞许的。
若她还能继续修复本命剑,就算任务完成后,或许他也可以把她带回剑庐,让她在这里了此余生,也免得出去被人诛杀。
因为她身为魔修,总是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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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昔卿还不知道忘君大人的内心活动如此丰富,她好不容易把这手边最后一柄剑修好,站起身望着漫山遍野的剑,只能说声抱歉。
看来是无缘修复其他的本命剑了。
这三日身心俱疲,但她所得却比付出要多得多。因为她得到的,是这天下最可贵的太和传承,对一名魔修来说,传承太和道统简直是荒谬的,可这种传承又是如此根深蒂固,几乎瞬间便扎根在她心中,唤起了一直积累在心中的那一腔热血。
想做个好人。
想做一名守夜人。
如今,也想去做一个足以顶天立地的修士!
柳昔卿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转身走了过来,面对忘君时也终于可以不卑不亢,问道:“不知要我如何帮忙?”
“进入阵眼,催动印记力量,促使花开,我要引你身上的印记气息入明灯阵。”忘君道。
隔行如隔山,柳昔卿即便懂得点阵法常识,但在这些精致玄妙的阵图面前也就是个睁眼瞎,真遇到什么难解的阵法,恐怕也是以蛮力破之的那一类女汉子,尤其这明灯阵一看便是某种格调爆表的上古阵法,在她眼里是大圈套小圈,圈圈无穷尽,咒印复杂到天际,只看一眼便觉深奥难懂。
柳昔卿探出一只脚,犹豫地在左侧一个咒印比较突出的圆圈上,心中想道自己属金系,站在兑位附近总该没错的。
她足上穿着一只与身上男性风格法衣完全格格不入的白色高跟绣鞋,上方是流动的锦鲤纹,伸出来后,一只不过指甲大小的金鱼从足尖上一闪而过,鱼尾划过一道袅娜的痕迹,淹没在嫩足之上。
当这鞋将要踏上阵法之时,忘君终于没忍住,长臂一捞,扣着柳昔卿的腰把她放在该站的阵眼位置。
“愚蠢。”他冷冷道。
柳昔卿心头就上了一股邪火。
她劳累了三日,还被人训斥,任是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忘君大人何苦用这上古阵法为难我一个金丹弟子,莫说术业有专攻,我不晓得阵法厉害,难道忘君大人就不能提醒一下吗?”
忘君看也不看她道:“忘了。”
柳昔卿一噎。
随后才想起,虽然修为足有渡劫期,但这位大人他不是人啊,他是一柄剑啊!她是不是太严苛了点?
柳昔卿瞬间脑补了一下,一个因为一件任务而被主人抛弃了十万年剑灵,还患有严重的失忆症,注定孤独一生。
既然他这么惨,她还跟他计较什么,当下道:“那……晚辈便开始了?”
忘君抬眼,略微打量了她一眼,便道:“衣服脱掉,这件会阻碍你灵力灌入。”
柳昔卿呆若木鸡,她储物袋里倒是有法衣,但是她当着满山头的本命剑和这一位面前换衣服……
她做不到啊!
不过柳昔卿倒是敢用人格打保票,这位剑灵大人看她估计就像是看一块会跑的猪肉,心中肯定生不起旖旎的心思。
但衣服该怎么换呢?
柳昔卿此时还不知道,这修真界有一种可以完美从普通便装置换到战袍的法术,专为女性设计,发明者便是太和的一位女性老祖,只不过因为道修以法衣为主,很少穿到护甲防御向的战袍,所以这种法术流传不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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