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简觉得自己很命苦。
因为他刚一出世,就被他爹给揍了一顿。
他可怜兮兮地躺在襁褓里,看着左边的哥哥眨巴眨巴眼睛,冲他笑出两个小酒窝;他再看看右边的姐姐,姐姐正歪歪斜斜地扶着墙练习走路,不时鼓着严肃的包子脸瞥他一眼,然后继续跌跌撞撞地练习走路。
哥哥伸出一根小手指指着他,转头问阿娘道:“阿娘阿娘,弟弟睡醒啦。”
他们的阿娘搁下白玉狼毫,冷冰冰地一眼扫来,眼中沉淀出些许莫名的恼意。但是阿简年纪太小,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影子,却看不清他阿娘的模样。他伸出手抓住哥哥的小手指,咿咿呀呀地叫着,看见阿娘起身向他走来,一身玄色长袍上绣着暗金色的纹路,气势有些慑人。
他哥哥吧嗒吧嗒地跑过去,揪住他们阿娘的衣角,仰着头巴巴地唤了一声阿娘。
他们的阿娘轻笑一声,抱起脚边的那枚小团子,来到襁褓旁边,低头扫他一眼:“阿、简?”
阿简听不懂他们阿娘的话,只能懵懂地扁一扁嘴,哇哇大哭。
他们的阿娘顿了片刻,目光有些复杂:“……别闹着你弟弟,他要好好睡上一觉。”
“阿娘。”小团子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阿娘,指着弟弟说道,“弟弟很乖。”
弟弟刚才没有吵也没有闹,乖乖地缩在襁褓里望着屋梁发呆,但是阿娘莫名地不喜欢弟弟,她从来都没有抱过他,而且也不喜欢哄他睡觉。如果不是刚才他把阿娘唤过来,如果不是阿娘那种冰冷慑人的眼神吓坏了弟弟,弟弟是不会哭哒。
小团子伸出小手指戳戳阿娘,糯糯地说道:“弟弟很乖的。”
“……哼,阿简。”
身穿玄色暗金纹华裳的年轻储君冷笑一声,抱着小团子回到案几旁边,继续批阅那些连篇的案牍。她前些日子才刚刚生完孩子,太医说出月子之前不能沾凉水也不能见风,女皇便坚决且决绝地将女儿拘在了东宫里,杜绝她出门的可能。
她翻过一本奏章,忽然感觉到有些劳顿,便抱着小团子歪在榻上,歇了一会儿。
阿简嘹亮的哭声渐渐小了稀了,不多时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个孩子与阿胤不同,阿胤生来体弱,稍稍生病便会有夭折的风险,但这个孩子却是活蹦乱跳的相当健康。而且这个孩子……
太平想起这个孩子的做过的那些事情,心中沉沉地有些发疼。
他曾经是她最为钟爱的孩子。
但是,他也是唯一一个忤逆她,而且千方百计要阻止她□□的孩子。
阿简平素与三郎隆基交好,可以说是好得像是嫡亲兄弟。在那一场惊天的宫闱政变中,他坚决且决绝地站在了皇帝身边,苦劝母亲收手,而且不惜动用亲兵阻拦。
这个孩子……他很像他的父亲,一旦认定的事情,便很难转得过弯来。
太平抱着生来孱弱的长子,怔怔地有些出神。忽然之间她感觉到手臂一沉,原来是小女儿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她怀里,仰头冲着她咯咯脆笑。女儿的模样与她幼时很是相似,玉雪可爱的一团,却不大爱说话,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
小小团子伸手一推,把另一边的哥哥推到被褥上,然后自己扑上去滚了一下,又滚了一下。
小团子呜呜地在被褥里扑腾两下,指着小小团子说道:“妹妹又来啦,哼。”
小小团子还不会说话,趴在哥哥旁边咯咯脆笑。
“我不跟你计较……我不跟你计较……我不跟你计较……”小团子念念叨叨地滚下矮榻,一蹦一蹦地跑远了,“阿耶阿耶,弟弟醒过来啦,阿娘要被闷坏啦,妹妹不听话啦,唔——”
颀长的青年手中拎着一个小团子,抬脚跨进了室内。朦胧的阳光从他的身后照射进来,曳出长长的影子。他在幼子的襁褓上望了片刻,然后失笑着摇摇头,转而问太平道:“今日可好些了?”
太平托着腮,将小小团子抱在膝头上,望着薛绍笑道:“可算是被闷坏了。”
小团子在他阿耶手里蹦跶两下,发现自己挣不开,不免蔫蔫地绞着小手指发呆。
薛绍无奈地笑笑,将长子放在案几旁边,起身来到太平身旁坐下:“我晓得你气闷,可终究是要出了月里,才能出屋走动走动,免得会落下病根。阿简他——”他将目光落在幼子的襁褓上,低声问道,“他不曾惹你动怒罢?”
太平低低地叹息一声,目光有些复杂。
薛绍看出太平心中有些烦恼,便想要在劝上一劝。太平怀中那枚小小团子忽然从阿娘膝头上蹦跶到了阿耶膝头上,又哒哒哒地连滚带爬到襁褓旁边,伸手戳了一下弟弟的面颊,然后咯咯脆笑。
薛绍尚来不及阻止,襁褓里已经微微地动了动。
阿简醒了。
阿简不安地扭了一下身体,望着朦胧的人影发呆。
他刚刚出世不久,还不能清晰地看清周围的情形,只能隐约感觉到身边有很多人。那位身穿暗青色长袍的青年一定是他的阿耶,他刚刚出世就被阿耶抓过去揍了两下,呜,好痛。
阿简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的阿耶阿娘,决定要快点长大。
阿简一岁。
他娘总是冷冷淡淡地扫视着他,目光中饱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他爹总是一把将他拎过去,翻来覆去地对他说不要惹阿娘生气。
他哥哥总是趴在襁褓边上看着他,念叨着弟弟快点长大,然后每天都要喝苦苦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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