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之上
(一)
翠绿色鲜嫩的新芽攀着时钟塔浅灰色的石缝蜿蜒而上,从十年前那指尖一般细小的蔓条到现如今已经缠绕着英式老旧的烟囱,蔓延遮盖了大半个建筑墙壁、几乎要连窗户都被封住的如今,伦敦空气中无数白茫茫的小水滴十年如一日地笼罩着时钟塔,唯有那悠远而沉静的钟声永远清晰地穿透着晨雾,回荡在泰晤士河的两岸。
“……请、请等一下!埃尔梅罗老师!”
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了少年“蹬蹬蹬”的脚步和急切的呼唤声,身穿着漆黑色长外套、围着深红色长围巾,面容瘦削的长发男人眯了眯他那锐利细长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收回了脚步。静静地回过头,男人无声地看向了自己身后猛然刹住脚步、然后大口大口喘着气的红发刺猬头少年,捏着教材书的一只手微微一紧之后,又很快地松开了。
卫宫士郎,乍然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刻,韦伯便难以遏制地想起了那个永远将半张脸隐藏于黑暗中的男人——卫宫切嗣。而眼前这个有着砖红色短发,天真无邪的小男孩,正是他在日本机缘巧合之下收养的孤儿。
随手摊开了笔记本,尽管少年所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相当基础的魔术理论,但是韦伯还是不厌其烦地为其一一做完了细致的解答,只要凝视着少年眼瞳中困惑的光芒一点点绽放为茅塞顿开的纯然欣喜,男人便觉得自己这一晌的时光没有白费。
“啊、啊喏……埃尔梅罗老师……”明明已经合上了笔记本,士郎的脸上却再度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韦伯低下头,异常耐心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地等待着他的疑问,却在听到的下一秒,难得地露出了惊讶地表情——
“在、在翻阅老师资料的时候,我不小心查到了一篇老师您早年在时钟塔学习时所著的一篇论文。您在这篇《追寻新世纪魔术之路》中提出,只要能够对魔术术式有足够深刻的理解、并在此基础上更加合理地运用魔力就可以弥补血统和门第上的差距,即使是血统淡薄出生在名门之外,也可以成为一流的魔术师……”
手中紧紧地抱着书本,少年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憧憬和信任的光芒:“埃尔梅罗老师,这是真的吗?即使,即使我不是父亲真正的儿子,只要我努力学习并且不断提升自己的理解和运用能力,早晚有一天我也能继承父亲的魔术刻印对吗?!”
——“你也知道的吧,我的那篇论文,那天阿其波卢德老师当众念出来的时候我知道你也在。虽然我是针对魔术师协会现阶段陈旧的体制提出的论题,不过说到底我的确不甘心啊!除了血统,我哪里也不输给那些名门子弟,我总想着,总想着……”
他所有的愤愤不平,所有的满腔热血,所有的自视甚高……在见识到了圣杯战争的恐怖和对手的残忍杀伐之后彻底冷却下来。在那个从r巢穴归来的晚上,他半夜三更躲在卫生间不断地呕吐着,那些惨烈和血腥的景象深深地刻在韦伯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接过了少女淡定递过来的水杯,突然无比沮丧。
——“嗯,我知道,你说的没错。”
双手扶着身后的栏杆,少女侧过头,城市夜晚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她一半的面孔,而另一半则是沉浸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的确,优秀的出身可以让一些人天生就获得更多的资源、站在比旁人更高的起点上;但这不过是一个起点,人的生命有百年之久,这绝不是靠着出生的几分钟就能决定的。而韦伯君,历史评价一个人的时候,依据的也从来不是起点,而是他最终走得多远。”
——“我对于魔术师世界的规则是不太清楚,但是我相信无论是科技还是魔术,我认识这世界上所有的文化都是一样的。如果一个文化想要传承,那么狭隘自私地藏起研究成果绝不是真正明智的做法,只要韦伯君你足够努力,努力到足够优秀,那么总有一天会遇到即使与你非亲非故也可以真正赏识你、愿意将毕生所学对你倾囊相授的导师,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他便可以昂首挺胸地站在那些曾经对他冷嘲热讽的人们面前,证明自己今天提出的论题,绝不是痴心妄想!
……那个时候,吗。
“虽然是学生无知时的幼稚之作,也曾经被我的恩师阿其波卢德先生斥为无稽之谈……”
由于对阿其波卢德家族上一代家主、同时也是他后来的恩师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以及他的爱妻索菲利亚夫人的救命之恩,加上这一任家主的资质平平的缘故,如今韦伯已经从恩师那里继承了阿其波卢德家族大部分魔术成就——以及“埃尔梅罗二世”这个称号。少年的问题如同一颗投入记忆深水的石子,站在时钟塔这熟悉而陌生的长廊上,夕阳的余晖从高高的拱形窗外投在他的身上,男人恍然间仿佛忆起了那个宿命一般的傍晚。
那个,他和恩师因为理念的冲突愤然而起,在众人零零散散的嘲笑声中与侧着头漫不经心地翻着(她估计一个字也看不懂)课本的墨绿色长发少女擦肩而过。冲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彼时幼稚而不成熟的他抓狂崩溃、骂骂咧咧地狠狠踩着时钟塔的砖石,仿佛想要把这根植在每一个魔术师脑海里可怕又可憎的阶级门第观念踩碎一般……然后,那个早已记不清面孔的邮递员郑重其事地推着包裹车,将他的王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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