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事情就如她预想的一般。只是今日之事却透着些许古怪,大典之上,师父虽一脸温和,但她深知师父一颦一笑,所以看出了师父掩藏在笑容里的忧虑。她本想细问师父。但今日大典各门派来人实在太多,又是修仙界里有名有份之辈,她高兴之余觉得自己这场道姻挣足了份量与面子,待她一一谢礼后想再见一见师父,师父已回了冬春岛。而她也因为另外的事烦心而不再去想这件事。
她本认为与包玉庭的道姻,虽是两人谋算的结果,结姻之前,他们各怀心思,但大典之后,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要让东述派强大起来,但事实上包玉庭对她不太上心,大典结束之后便独自坐在那儿思考,她欢喜看着那些贺礼,还被他讽刺了一句:“贪利者自毁。”
她一怒之下不愿与他同室而居,便跑了出来。她知道杜熹经常在辛夷榭,便想过去碰碰运气,虽然所有事情因杜熹的回信而起,但是杜熹当初既然愿意见她,也就表明愿意指点她一二,这样的机会当日因故没抓到,今日里她想再努力一翻,明日回了岩熘城东述派,或许再见他便没那么容易了。
只是没想过会先碰到魔姬此人,不过此时她有恃无恐,万事能者居之,与包玉庭的道姻她无愧于心,无愧于海秀,更何况是海秀的金兰之交。当年她挑了冬春岛与梅花坞的火,这笔账却不会因是陈年旧事而消除,至少冬春岛主心里的那根刺是去不掉的,而梅花坞这样盛名的门派,竟也被人设计了,此人消失了六十年再出来,麻烦自会不断,原本她是这样以为的,但此人此人出现在辛夷榭,令她的想法有些动摇。
阮灵湘立在辛夷榭外,隐隐有些忧虑,杜熹又久久没有回应,她正欲再开口请求,却闻杜熹平平淡淡的声音传来,“没事了,你回吧。”
阮灵湘略皱眉,对杜熹让她站那么久的态度打心底里不些不满,但面上却依旧平和,声音恭敬:“当日确是弟子失信,请师叔祖责罚。但请师叔祖责罚完毕后,能念起当时初衷,指点弟子一二,弟子终生感恩。”
“当时初衷?”
阮灵湘听闻声音临近,自垂首中略抬起头来,凋零的辛夷花堆中,漫天的梅花飞舞里,有一人信步而来,月色长袍上泼墨而作的红梅随身而动,却比开在枝梢的真梅更美上三分,而那人嘴角作起零星笑意,眼神中似有些迷茫,神态略若思索,“哦……,想起来了。”
此时,杜熹嘴角的笑意扬起已臻完美,在丛容的气度上更添俊雅、柔和。
阮灵湘瞧见他的眼睛明亮如日辉,似看她,又似只看她所在的方向,饶是如此,那目光灼灼,令她不自觉后挪了半步,到觉察时便发现自己双颊微烫,心跳加剧。
“《瓜文》今在何处?”
空气里荡漾着丝丝梅香,他的声音依旧清浅平淡,本可以成为至好的温音软语,但此刻听在阮灵湘耳中,却是晴天霹雳,震惊心神。
《瓜文》实名《狐幻术》,记载的是狐族媚术,应由是冬春岛主早年搜集信息手书而成。当年冬春岛主令她销毁一些陈年旧物,她见着这本《瓜文》,之所以取名瓜文,大概是因冬春岛主之师梅花君子看不惯邪门歪道,而狐媚之术当属此例,所以冬春岛主便取“狐”字右半命名以瞒天过海。
冬春岛主令她销毁的东西,她自是不敢私藏,只不过销毁是在看完《瓜文》之后。之后她禁不住好奇,便学了一二,又怕冬春岛主看出端倪,也不敢往深了钻研。平常她也不敢随便使用那等狐媚之术,唯独当年在冬春岛为探杜熹虚实在接近他是使用过,想不过他竟能联系到《瓜文》,若是被冬春岛主知道她竟看了《瓜文》,恐怕……
不过既然当年没说,想来到如今应该不会旧事再提,那他想知道《瓜文》是何用意?当下情境,她必得冷静,定了定心神,正想解释《瓜文》已被销毁,但闻杜熹道:“我的初衷就是想问这个罢了,到如今却不想知道了。”
就只是问一问这问题?阮灵湘在心中重复,并不是要点拔我一二,但杜熹你知不知道为了被你问一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却有性命之虞,走到了今日的境地?
她的目光盯在他身上,眼神里是无再忍耐的愤怒和责怪,只是,那个人,未有半分在意,她忽然明白,那个人的眼神从来没瞧她,没有正视她,他看的,或许是她身后早已远去的背影。
她忽然笑了,带着无尽的自嘲之意,继而直起原本卑躬的脊背,“夜已深,弟子就此告辞!”
如预料中一般,没有任何的回应,她看了最后一眼印在记忆中未改的如画眉目,收起所有散乱的心绪,昂首挺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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