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个馅饼掉在她面前,她却又突然下不了嘴来。
脑海中迷迷糊糊浮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她鼻尖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韩于墨,韩于墨,光是咀嚼着这三个字,易泛泛便觉得自己快要难过得不能呼吸。
若是那人知道自己要嫁给其他人,想必会杀了她吧。
不过,他的一切现在都和她无关了。
长安十五年三月十日,青帝下诏,与玉溪帝并称双帝掌管凤临国。玉溪帝为明皇,掌国事,青帝为暗帝,掌军权。百官在凤临国无储的惨痛阴影下生活了十五年,眼见着青帝将玉溪帝骗到了手,自然是俯首道贺,不论明皇还是暗帝,只要能为凤临国留个储君,就算是册封为玉皇大帝他们都认。
长安十七年七月,玉溪帝怀孕,孩子尚未出生便被青帝立为国储。
易泛泛找天师不愚算了一卦,腹中的胎儿是男胎,男胎无法还政。她找姑姑要了一碗藏红花,一个人躲在耳房,精心用小火慢熬了半个时辰,汤味刚刚入鼻,她又捂着嘴吐了起来。等胃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易泛泛再次拿起白瓷玉碗,却再如何也狠不下心去饮尽。
她将手中的白瓷玉碗摔碎,浓黑刺鼻的药汁顺着晶莹的白瓷洒得满地都是,易泛泛蹲在地上,突然小声地哭了起来,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不停地念,她如今贵为明皇,不敢在人前显露出她的懦弱来,生怕被人听到她的哭声,只能拼命地压抑着嘶哑的声音,眼中的泪像是永远都流不尽似的。
当初那人想让她怀孕的时候,她满心的不耐烦,甚至还拿羽承伤他。可如今她怀孕了,却满脑子恨着这孩子怎么不是那人的,就算是给她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青帝君青然躲在耳房的窗外,听到殿中细微的哭声,垂眸,只是低声挥手道:“谢谢姑姑将藏红花换了补药,这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易王爷点头:“是,陛下。泛泛这孩子脾气倔,还请陛下多担待一些。”青帝牵了牵唇角:“这个孤懂得,她虽无情,但心地总是软的。”
长安十八年八月三日,玉溪帝生下一女,次月,青帝还政于玉溪,将军权尽数交给玉溪帝。
易泛泛坐月子的时候,天师来看过她,她愤恨道:“你个神棍,当初不是说孤腹中的胎儿是男胎吗?怎么生出来个女儿来,你知不知道孤差点就把她杀了!”天师拿出龟壳来,扔了几个铜板,又给易泛泛算了一卦,他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哪样?!”易泛泛问。
天师不愚摸了摸长须,笑眯眯道:“天机不可泄露。”
“神棍孤告诉你,不要给孤装模作样!小心孤派人砍了你!”
“老道的使命已经完成,陛下,就此别过了。”
长白须的天师倏地一下消失不见,连个影都不剩。
易泛泛眨了眨眼睛。
那个老头子真的、真的消失了。
长安十八年九月三日,玉溪帝将青帝打入冷宫。
长安二十三年,青帝染寒疾,皇太女及易王爷向玉溪帝求情,玉溪亲自迎青帝回碧澜宫。
长安二十四年,青帝自知油尽灯枯,不想让玉溪帝见其病容,请命告老还乡,玉溪帝拒。次日,玉溪帝昭告天下,迎娶青帝为夫,二封其为君后。青帝得之,泣不成声。
长安三十四年,青帝薨。
“泛儿,在阿然走之前……你能喊喊阿然的名字吗?”
“……阿然。”
“不是、不是这样喊,咳咳,连着阿然的姓,阿然的名,一道喊……”
“……君青然?”
“不是、不是这样的语气,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语气呀……”君青然急得哭了起来,他瘦得像是一张惨白的薄纸,面无血色的脸因为咳嗽而有了一丝诡异的潮红,君青然的眼泪扑簌簌地落着,“泛儿,为什么你喊他的名字可以那样深情……为什么阿然就不可以?阿然到底、到底哪里比不过韩于墨,明明是阿然先认识你的,韩于墨、韩于墨他凭什么能让你这么念着他,他是谁,他凭什么……他有阿然这样爱你吗?下一世,下一世阿然一定要在韩于墨之前让你爱上阿然,一定不可以再让……让韩于墨……韩于墨……”君青然大口大口喘气,一口气没有上来,呼吸戛然而止。
易泛泛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愿意相信,这个用生命在爱她的男人终于还是死了,他在皇位上盼了她那么多年,在冷宫中等了她那么多年。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像他这般无条件宠着自己。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如他这般爱她。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如这般令她心疼。
再也没有了。
她猛地抱住君青然的身子,大声地嚎哭出声,宛如抱着这世上唯一的宠爱。
“阿然阿然,你不要走,不要留泛儿一个人,阿然,泛儿知道错了,不要离开泛儿,君青然,君青然……我喊你了呀,我明明喊你了呀,为什么不要泛儿,为什么不疼泛儿了……不要离开泛儿好不好,不要走,阿然没有看到泛儿在哭吗,你最舍不得泛儿伤心了,不要走好不好,阿然……”
次年春,玉溪帝薨。同年皇太女继位,改年号为长乐,史称长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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