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一怔,却听荀彧道:“主公,臣有一件事,想恳求主公答应。”
“何事?”曹操抚着额头问。
荀彧扶着钟繇,慢慢的,却是没有迟疑的说道:“主公,臣年事已高……”
这话说出口,刘禅吃了一惊,她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曹操已经猛的打断了荀彧:“文若,你这是何意?”
“主公,臣……”荀彧来时,其实倒是准备了不少话语,可面对曹操那张沧桑老态的脸,想起曾经并肩作战出谋划策的那些日子,一时倒有些惘然了,多余的借口何必再说呢?他轻轻叹息一声,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请辞。”
曹操瞳孔猛然收缩:“文若,你说什么?”
荀彧定定答道:“臣请辞,望主公准许!”
“请辞?谁给你的胆子?”曹操转过身来,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满是怒意:“这么多年来,孤可曾亏待过你?”
荀彧摇摇头道:“不曾,主公……对臣礼遇有加,予以重用,恩如再造。”
曹操白眉倒竖,一手摸着后颈,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是何故?”
荀彧拱手,默默道:“主公,臣累了,老了,没有什么旁的原因。”
“你——”曹操面容又是一变,此番是明晃晃的杀意流露出来,“文若,你休要再胡言乱语!”
“臣不是胡言乱语,臣说的事,是认真的!”荀彧道,语气笃定,透着点不容置喙的意思。
曹操闻言,一抬手,一只厚重的玉戒已从指尖脱落,直直朝荀彧面上飞去。
“闭嘴!”曹操暴躁的喊道。
荀彧避也不避,任由那玉扳指砸在了前额,一声钝响,猩红的鲜血便顺着他光滑的额头,一路向下流,滴落在澄亮干净的地板上。
“先生……”钟繇连忙伸手去捂。
荀彧苍白的脸侧了侧,避开他的手,缓缓的道:“多谢主公。”
曹操爬满褶皱的面容霎时一片铁青。
偌大的魏宫里一片寂静,只剩那淋漓的鲜血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清晰,像从骨髓里滴出来的一样,深深的烙刻在人心里。
荀彧老了吗?刘禅想,他不老,四十左右的年纪,正是壮志酬筹的时候,他还有满腔的仁义道德和治国之道没有完全实现,所谓告老还乡那一套在他身上是完全站不住脚的理由。他一定有别的原因,但那个原因他不愿意说。
她深深的盯视着荀彧,想从他苍白的面容上得到一些答案,无奈却什么也看不到……或许,也有的,只是她下意识的忽视了。
那会是什么呢?
沉寂良久,曹操面上的怒意终于消散,缓缓的冲荀彧一笑,笑容亲切,并朝他挥了挥手:“文若,旅途劳顿,你且先回府去休整一番吧,过几日再议此事。”
“主公……”荀彧本欲反驳,然而话到嘴边,张了张唇,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去,只得轻轻摇头,携了钟繇转身往外走。
带着腥气的血沿着他的步伐,滴了一地,在白色的阳光下,似冬日里的寒梅,开得凛冽惊艳。
那一瞬,刘禅不知怎的,突然也恨不起来荀彧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她记得,那天阳光很灿烂,空气里有偏冷的微风,荀彧的背影很坚毅,高大而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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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荀彧一走,曹操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消失殆尽,快步走过来,狠狠往刘禅腰上踢了两脚,恨恨道:“刘大耳那个废物,给文若灌了什么*汤?”
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腰上一颤,刘禅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勉力集中了精神道:“曹公……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曹操冷笑一声,又是一脚踢过去,这回踢的是她后背:“你跟那大耳不愧是父女,都是不入流的货色,尽会油嘴滑舌!”骂了两句,似有点费力,他喘着粗气道,“当年若不是刘大耳巧言令色,骗孤相信他,如今这天下,早是孤的囊中之物,哪能轮到他分一杯羹!”
后背这一脚,又是实打实的,下手很毒很重,刘禅疼的厉害,只觉那痛楚从五脏六腑蔓延出来,一路直冲上头顶,疼的眼里发花,到处都是昏昏沉沉的。
越是疼痛,越是要保持清醒,刘禅死死咬了咬牙,断断续续道:“曹公,事已至此,你冲我……发脾气……却是于事无补了……倒不如……多想想日后……该如何夺得天下……”
这几句话,倒是真真正正说到了曹操的心坎上,他毕生的梦想便是这万里河山,可惜穷其一生的努力,最终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北魏,而眼下他时日无多了,心愿却还是无法得偿,难免心生怨愤,久而久之,头病自然也出来了,戾气日积月累,脾气愈发暴躁。
尽管这几年,他已经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了,可许多时候,他还是无法平静下来,而那时候,他唯一发泄的方式,便是杀人……此刻对待刘禅,虽然他像讨厌刘备一样厌恶她,但是,为了梦寐以求的霸业,他还不能杀她。
曹操的心思在脑内转了好几圈,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不动声色的扫了两眼刘禅。
“今日且先放过你。”曹操狠戾的笑道,老茧横生的一双手,揉动着他的后颈,踱着步子,坐到了高高的木椅上。
“来人,将刘阿斗押入牢中。”
过了片刻,宫门外走进来两个别着长刀的劲装男子,将刘禅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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