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我总是在搬家,因此也学会了很多种方言。
爸爸死后,我们搬家的次数更频繁了,经常是在一个地方住不到半年就搬,似乎我们在躲避些什么,但妈妈不说,我和佳心也都不敢问。
直到我十一岁,佳心十岁那年,我们钱财散尽迫于无奈又回到了老家的小城镇,生活才终于安定下来。
印象里,只有这个地方才称得上是家,因为这里是爸爸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间屋子也称得上是祖宅,门楣上还挂着“崔宅”的牌匾,因着岁月的流逝风吹雨打又年久失修,牌匾上的字已经很模糊很老旧了。
重回故土的第二个月,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慈眉目善的,一身中山装穿的笔挺,很精神很伟岸,颇有父亲的架势。
当时佳心还在老师家补课,我是放学后直接回的家,一进家门就看到这个陌生男人。
男人看到我后,先是一愣,目光里漾出了柔情,缓缓走到我面前后半跪下来抚着我的头很温柔很温柔的问:“乖,我叫沈明,你叫什么名字?”
我正要回答,妈妈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我和沈明很亲昵的呆在一起后,慌忙跑过来一把把我拉到了她身后。我听到妈妈对沈明说:“她是我的孩子,佳心。”
妈妈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我目前,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亦看不到沈明的表情。我只是感到妈妈拽着我的手颤抖的厉害。
当时我不太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说谎。直到佳心被带走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
妈妈真的没有能力养我们两个小孩,生活的艰辛逼着她舍弃一个。她选择了佳心,因为佳心从小身体底子就弱,再也受不了我们这样的生活折腾,让她到一个好的家庭生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那家人家也确实够奇怪,非要十一岁的小姑娘,十岁的还嫌小。
当时的户口薄还没有贴我和佳心的照片,只登记了名字,所以理所当然的,我被赋予了佳心的名字,而佳心被当成了我被带走了。
佳心补课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沈明看我的目光变得很奇怪,那目光看的我浑身不自在。
佳心被带走的时候哭的昏天黑地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妈妈也哭的很伤心,只有我像木偶一样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沈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沈明知道我才是他应该被带走的人,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只要我站出来说:”沈明,我不是佳心,我才是佳颜!”沈明就会二话不说,马上带我离开。
可是我紧紧抿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心里很清楚,佳心比我更需要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更何况,我答应过老爸,会代替他好好照顾妈妈的。
沈明走的时候,斜眼瞥了我一下,表情怪怪的嘟喃了一句:“这孩子心肠真硬!”
耳朵尖的我自然是一个字不落的都听到了,我愣在原地,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上,这是沈明送给我的第一份深刻的礼物。
佳心走后,妈妈很快在镇上找了份稳定的工作,又在单位大妈的介绍下认识了杨河生。
两个单亲家庭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一家叫董记牛肉面的小餐馆里。当时我和妈妈坐在一起,杨河生和杨白坐在对面。
来之前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好好表现,必须给杨河生留下个好印象。所以饭桌上的我拘泥的要命,只是低头坐着,上了菜都不敢伸筷子。相比我而言,对面的杨白就自然的过分了,一上菜,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筷子就拣着自己爱吃的菜吃。
杨河生不悦地拿筷子打杨白的手,妈妈却笑着说:“没关系,男孩子淘点好,长大了才有胆量四处闯荡。”
我听着委屈,想着真跟对面这一家合并了,我铁定没好日子过。
杨河生拍了杨白的头一下,笑起来眼角堆起了三道褶子,说:“这小子就是太没规矩,以后可得你操不少心。”
妈妈的笑容更明媚了,她知道失去崔诚的这三年多来漂泊无依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她终于又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属。
搬到杨河生家后,一厅两卧明显很挤。杨河生为难地看着我说:“颜颜,不好意思啊,屋子少,你和杨白睡一个屋好不好?叔叔保证,等你上初中的时候绝对让你有个自己的卧室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妈妈抢了话头,眉开眼笑着:“没事儿,孩子现在还都小。”
杨河生笑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歉意,那双眼睛像极了崔诚,我亲爸。
鬼使神差地,我抓住了杨河生的衣角,仰头认真地问道:“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爸爸?”
杨河生的笑容舒展开来:“可以。”
杨白在一旁冷眼看着嗤之以鼻:“不要脸!”
二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卧室里,杨河生从中间挂了条粉色的帘子,划分了杨白和我的领土。那条帘子从挂上的那一刻就没打开过。帘子左帘子右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入住杨河生家里后,妈妈开始念叨佳心的名字了,日益频繁。经常都会把我叫成佳心,我也会应声。杨白时常嘲笑我活的可怜,连亲妈都不待见我,活该我要巴结别人的爸爸。我从不反驳,我不想与他有任何争执而让妈妈为难。
我们的日子过的越好,妈妈就越思念佳心,脸上的笑容就越少。
我知道她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日子会过的这么好,她当初一定会选择把我送人,而不是佳心。
妈妈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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