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食指与中指并起,凭空画了八卦,两指一抬。藏在八个方位的黄符自乾(西北)、坤(北)、艮(东北)、震(东方)、巽(东南)、离(南方)、坤(西南)、兑(西方)八个方位升起,把那黑色夹在中间。
木芙蓉花枝叶抽了过来,和尚挡到少年前边用法杖将其拨开,未免少年分神,便道,“我帮你挡着,你专心施法。”
八张黄符向着中间聚拢,彼此相辅相生,任由那黑色如何撞也撞不出来。
奚子虚笑道,“司马山庄的伏魔阵只一脉传承,由庄主教给下一任的继承人,我倒是有眼不识泰山。”
钱如月得意道,“我表哥天资过人,十岁便习得这个阵法。就连庄主也说他是百年难遇的人才,此番定是一战闯出名堂。”
奚子虚嘲讽道,“对付这么点道行的妖怪,也要用到撒手锏么。何况我看这个阵也没有传闻中能诛佛杀神的威力,别说佛和神了,道行再高一点的妖也困不住。司马山庄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钱如月气道,“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和尚大声说道,“现在该是同心协力的时候,怎么反倒内讧了。”倒是少年沉得住气,对奚子虚的话充耳不闻。
那道黑烟渐渐露出了疲态,显了原型,先是露出红色三角形的鸟嘴,然后显现出翠绿的羽毛。
顾长生认出那是梦中的那只鹦鹉,它叫声凄厉。那黑气自它身上被抽离,像是抽血拆骨一样的痛苦。
顾长生咬了咬下唇,忽然用力的朝少年撞去。那少年全神贯注在阵法上,没想过会被人背后偷袭,被顾长生压在身下垫了底。
阵法中断,鹦鹉趁机用喙啄穿了其中一张黄符,飞进了木芙蓉花丛里。而那原本延伸的枝叶像是突然听到鸣金收兵的指示的士兵一样迅的后退,缩回了土里。
风平浪静,就像是南柯一梦,醒来什么也没生一样。
钱如月一把将顾长生自少年身上推开,“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就要把那只鸟妖给抓住了。”
顾长生低头看着地上,有些吱吱唔唔,“……我。”
奚子虚面不改色道,“刚才她脚边窜出根枝,她吓到了才往前撞。”他把顾长生拉起来,“还有这是我的丫鬟,就算要骂,也是我骂。”
少年站起身来,冷静道,“算了,那妖怪已经没了妖力,应该逃不了多远,我们去追。”
钱如月跺了跺脚,始终觉得气愤难消,瞪着顾长生骂了一句“害人精。”才跟着少年和和尚去追那只妖怪。
奚子虚提起顾长生的衣领,回房关门,也不点灯。两只眼眸突然如夜里的鸟兽一般亮了起来,和刚才见到的墨绿的眼睛不同,他的眼亮中泛着红色,就连瞳孔也由圆的变成了椭圆的形状。
他一直是以人的形态出现,在地府和阎王打得天昏地暗,再凶再狠再残暴也是翩翩少年的容貌,长生怕他是屈服于弱者惧怕强者的本能。
但他现在突然显出异类的模样,她心里又多了另一种恐惧,即便她早有了心理准备,奚子虚应该不是人类,即便她自己知道自己也已经不算是“正常人”,因为她死而复生。
但她还是怕了,就怕在自己不知道奚子虚到底是“什么”。
她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奚子虚却是一把抓起她的手,露出一对锋利的獠牙后,咬破她被树枝划破却止了血的伤口,然后舔了她的血。
“……少爷,你该不会想吃我吧。”
奚子虚笑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面无四两肉,我就算要吃,也要找个胖一点的来吃。”他把她的血咽了下去,“我没兴趣知道你为什么帮那只鸟妖,但你老实说,那些木芙蓉会起变化,是不是你施的法?”
她哪里会法术,若是会,从村子里出来时也不用走得那么辛苦直接腾云驾雾就得了,甚至点石成金,也不用和义父过得那么辛苦。“我只是个普通人。”
奚子虚目不转睛的与她对视,她不会说谎,一心虚就会结结巴巴。他放开她的手,嫌弃道,“你的血和其他人的一样又臭又腥,打水来给我漱口。”
谁人的血不是腥的,何况是他自己要喝的。长生问,“少爷,你不去追那只鹦鹉么?”
奚子虚恢复了人的面貌,伸了懒腰懒洋洋道,“何必去追,它已经被打回了原形活不了了,明天起来再去找它尸体换钱就好了。本来还想着拖几日让杨家加银子,却是没想到被那小子破坏了。”
活不了了么……
长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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