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秦震始料未及的是,他的直接上司荀道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天气中病倒了。
不过,比起家族单薄的阴氏,颍川荀氏传承绵延三百多年,到了如今虽然略有衰败,但家族底蕴仍然不可小觑,立刻在第一时间延请了多位中原名医,他的病情也逐步得到了好转。
在秦震探望他的时候,荀道笑着摇头:“毕竟年龄不饶人了,老夫确实该考虑退休了,以后司里就全托付给你了。”
秦震正要推辞几句,他又道:“若不是为了让你大婚后能放心出游,老夫又操劳了一个多月,哪里会这么辛苦,被一场风雪就吹得下不了病床?你若是真的为老夫着想,就赶快把地方司的事务全部一肩挑了,明年入秋之前,老夫一定不会再占着这个位置了。”
他已然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秦震也只好紧握着他的双手答应:“伯父既然殷殷厚望,小侄若是再推辞,便是没有诚意。伯父只管好好养病,司里的事务,小侄便先替伯父处理了。小侄每一旬都会来府中探望,司务若有不明之处,还少不得来打扰伯父。”
荀道欣慰地点了点头,颌下的几缕白须有些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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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秦震又马不停蹄地去探望了另一位病号,拓跋岚。
相比于自己老丈人一家和荀道,拓跋岚的病由来已久,恶劣的天气只不过催使他体内的病根愈发严重。
然而秦震并没有见到拓跋岚,甚至连他的四个子女都没有见到。
只有守门的老头告诉他,拓跋岚迫于病痛,不得不向朝廷请示,暂时搬回了荆州的老家,待明年春暖花开之后,再返回长安。
扑了个空的秦震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于是他拨转马头,来到了熟悉的振威军大营。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马亢的门口,心中却略微一叹:自己离开军营,已经整整两年时间了,马亢依然是个排长,而所有人都知道,马亢的个人素质,尤其是勇武与胆略,在全军都是屈指可数的。
但……那有什么用?
若不是他和秦震极为交好,无论谢彪还是郭怒、楚军都对马亢稍稍关注了一下,恐怕连这个排长的位置都轮不到他来坐。
而马亢却已经相当知足,他看到秦震的到来,嘴角立刻挂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你大婚不久,不在家里陪着媳妇,却来这里做什么?”
秦震笑着和他互相捶了一拳:“陪了一个多月媳妇,再美的女人也就不过如此了,来这里当然是为了你。”
马亢嘿嘿笑了笑:“我可是男人。”
“好了,我不和你开玩笑了,”秦震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你的三年服役期,可已经满了。”
马亢示意勤务兵倒茶:“八月时就满了。”
“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事情,你有没有再考虑考虑?”秦震收敛了笑容,接过了茶碗,正色道,“你先到都察院来,身份虽然暂时是个吏员,但以后我自然会为你转成官身,或者,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参加明年的科考,你我兄弟都是孤身一人在外闯荡,若能彼此有个照应,岂不是更好?”
马亢沉默了许久,终于又摇了摇头:“我不行的。”
秦震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十分清澈,清澈中透露出一分坚定:“我不是个聪明的人,我不会像你一样……一样……”他微微有些语塞。
秦震自嘲地一笑,替他将话说了出来:“像我一样溜须拍马?”
“我可没有这么说。”马亢叹了口气,“但你自己想一想,我这么一个人,能够适合官场?”
这次轮到秦震语塞,他沉吟了半天,却不得不承认马亢有几分道理:官场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松适应的地方,即使有自己做后盾,但马亢的个性注定他要成为溺死之人。
“比起我来,你不如把罗小虎带去,”马亢轻松地笑了笑,“这小子可比我适合的多。”
秦震微微点头:“那你以后呢?”
“唔,反正我也没有可去之处,就先在这里呆着吧,至少有吃有喝。”马亢耸了耸肩,似乎并不如何担心自己的生活。
“改天……我给郭怒说一声。”
马亢并不傻,他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我很知足了,你不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这么倔……”秦震叹了口气,只能接受,“帮我把罗小虎、徐小虎都叫来吧。”
“小罗可以,小徐……恐怕就不用了吧?”马亢道。
秦震略有疑惑:“怎么?他已经退役回家了?”
“那倒不是,”马亢搓了搓下巴,“他三年期满之后,刚刚调去了虎豹骑,任了排长。”
秦震一怔,却已经明白了过来:“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不是个寻常的人物。”
马亢朝自己的勤务兵挥了挥手,年轻的士兵立刻迈着碎步小跑了出去。
两个人在房中只喝了两口茶,罗小虎就兴冲冲地出现在门外:“秦老大,你来找我?”
“你小子在军中呆够了没有?”秦震笑着打量了他几眼,开门见山地问道,“要不要跟我去都察院?”
“啊?”罗小虎张了张嘴巴。
“对你,我不会乱讲,你现在虽然在军中也是个副排长,但若要去了都察院,也只能先从小吏做起,有机会我再给你转成官身,嗯,大概一两年也就够了,”秦震很认真地对着他说道,“等明年我接手了地方司,这件事情应该不难办,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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