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似乎不明白？但是，我看大人心中明镜儿一般。不过，有些关节点，还需重申一下。”刘鹍认真地道，“这些关节点一旦拿捏不到位，势必影响全局。那时，一切都晚哰。”
“老子才不信，真会有呃邪乎？”
刘鹍也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扬起手中的纸，在吴剑波左侧的那块青石板上，平摊开来，一边比划着，一边指出纸上的那些人名逐个介绍。吴剑波一边听着一边暗自惊心，这上面上自总督，下至府衙的官员，一个摞一个，任凭哪一个都足以让他丢官舍命。
刘鹍接着又把其中的关键点反复讲解了几遍。这个关键点的讲述过程持续了一柱半香的时间。要不是吴剑波摆手阻止刘鹍，只怕还得继续下去。
弄得另一个灵魂暗自生厌：这些旧时代的书生怎么就只有这么啰嗦了？不过一想起自己给洛长河书记汇报工作的不厌其烦，又暗自一笑。汇报不啰嗦行吗？汇报汇报，汇集精要，夹杂说功，取悦领导，前途无量。
吴剑波突然觉得有去找那个人。他是要带着这些问题去找那个人，那个他可能也是他信赖，却有待验证的人——小城郎中路霗路天霖。
路天霖是城江县城内唯一的郎中，所以平日里说点过了头的话，也没有被急红了眼的衙役们过了头，在万幸之余也自有定数。
谁没有过三长两短？谁家没有个大物小事？谁家不时不时犯点小病？得罪了郎中就是得罪城内的三万百姓，这对于这副躯壳来说，他大抵还是识得了轻重的。这一轻一重之间，再加上那个秘密，那个为官者梦寐以求的奢望，路天霖自然还好好地活着，而且越活越滋润了。真是养得白白胖胖，煞是可爱。
“走吧。奶奶哩个熊，到衙内整正事。这事以后再说。”吴剑波接过那叠纸，折叠起来揶进袖内，又向刘鹍做出了看似微笑的样子，又一次把袖子朝右手手掌方向拉了拉伸，接着一摆手，转身作出了走的动作。
刘鹍唯唯诺诺了一番，跟着吴知事，向知事衙门蜗牛般行进而去。他感到这件事情也许都是一个结果的开端，一件复杂的事情，也许结局非常简单，也许是又会越来越复杂。不过，最终自有一方清澈的一天。
他蹲下身子，掖了掖裤褊，接着脱下靴子，抖尽靴内的泥沙，暗自嗨嗨了两声：看来自己的差事算是有个交待了，就看以后怎么发展了。
有时，自己真想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藏起来了事。可是城江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往哪儿藏，也是众目睽睽的。或者说，自己再不心甘情愿了得心甘情愿。就算自己心甘情愿，或者由于上面的压力说被迫心甘情愿，或者说是被衣食所迫，但是在想割舍、抛弃之余，却又往往力不从心。在想从现实在逃避之际，又被生拉活拽地，从梦境中拉回到现实中来。即使想逃避也难以做到。
事情现在还是一个迷雾的状态，在迷雾中自有暂时藏身的地方。雾越大，藏身就越容易。可是雾一散尽，要命的时刻也自然凸现了。趁雾罩刚起，进而开始弥漫，自己是最最要紧的是找好这么个地方。这个地方实在太重要了。直到事情有利起来，雾散之时亦不远了。
他想，在别人关心的事中，有许多是自己根本不关心的事，可是，在被牵扯进来后，无关之事转瞬倒似被迫地相关起来。自己的命运，也将随着事情的进行下去，变得生死与共起来。
假若有这样的一种情景：当一阵箭雨从提督衙门的衙内倾泄而出，他就就地一滚。霎时，他就可以感到生存与幻灭之间，原来是如此的近，近得隔着一片树叶似的。自己只得紧抱着双臂，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朝箭雨的更远处风车般遁去，最好是一不小心，滚进一条阴沟中，就此借污水遁发走、藏匿。
他的脸上血纹密布沟壑纵横，血槽里塞满了可恶的泥浆，随着血液的凝固，更加条块分明而且晦暗无光。他身上带着过多了秘密，秘密能救人，也能杀人。
血水。泥灰。暴雨。府衙。兵丁。衙役。班头。狱卒。黑屋。空空如也的牢房。
秦提督。吴无赖。对，秦衙内秦大公子。是的秦衙内是颗很好的棋子，不过这枚棋子不能明目张胆地就用上了。纨绔子弟，成天鸡、寮酒楼地，可以用上一用。够排场，够摄魄就行。
可是转念一想，那些纸在吴剑波的手里后，自己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如同所有的不祥预兆一样，给人带来的只有不安和恐惧，甚至是生存的惶惑，死亡的惧怖。
吴剑波不会理解自己的心情，对一位上司来说，拥有那几张纸，在他们看来原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没有理由不拥有属下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与他们相关的东西，甚至一撮泥土。而且他们也根本不用费心思去得到，只需张口分派就行。真正费力甚至掉命的事，只有自己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有点心计的人了。心计，他娘的心计，有时也是害人害己的事。有时像陈世昌一样，肠子不会转变的好。不会转变，起码上司不会过于放心你。不放心你，你自然留下了一条命。他下巴上的山羊胡须摆动了几下：最好是……最好是……
“磨磨蹭蹭哩搞啷子？快点。”吴剑波低声吼道，“正事等着干呢,勾拉嬷嘞。”
“吴大人的正事自是干不，可我的正事干完一件后，也得歇歇不是？人不是铁饭不是枪，干完一件，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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